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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妖,斩妖”蔡先生念着念着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有淡淡的失落之意。
近百年的铸剑历史,三辈人的辛酸结果,凝为在他手中的斩妖。顾林告辞离开之时,耳畔犹响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那隐匿百年时光的声响似为绝唱,以铁丝缚着的斩妖在低垂的铅云下呼呼之声不停息,在呐喊、在咆哮。
日上三竿之时犹然不见日光,他行走在青石板的道路上,心中忽有所感。天地之间万物倏地静下,惟有脚步声笃笃而响。他走的格外缓慢,有时踏出去的脚久久不落。视线之中,那结群奔腾的蚂蚁,那钻在青石板缝隙的蠕虫,都发疯般四处冲撞,不知要去何处、做些什么。
顾林看着这已成灾的蝼蚁,心中竟生怜悯之情,不忍践踏。见过天外威压之后,在那毁天灭地的威能下,他又何尝不是蝼蚁呢?他为战乱出家流离失所,至此也没安顿之处,又因那晚给他带来无法泯灭之痛的怪老人,而踏入修炼之道。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见过的光怪陆离的景象,那时他单纯的认为有七种颜色的东西就是最美的,可细细回味来,他又是为了什么,修炼又是为了什么?
他知道自己是想不通这个问题的,但却怎么都挥不散浮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发问。他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观看起来蚂蚁,越看越是觉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萦绕心头。
沉思之中忽闻辘辘的马车声,他抬头看着道路掠过一辆黑楠木车身的马车影子。马车后是长方形的青偏色车厢,车棚自顶端而下延为翘起的四角。车身窗牖雕有梅花的图案,内有云油纁的帷幔垂落遮掩。
那马夫突然看到马路上有人在中央,急忙挥鞭呐喊示意顾林离开。可那不大的孩子却木讷的呆呆看着,丝毫没有动身的打算。这下可把车夫吓坏了,在武鸣城中蓄意伤人就是罪,若是在城外他根本不会在乎这个不长眼的野孩子。可在城内还是顾忌苏渐离定下的规矩的。
他连忙按辔想要止住疾行的骏马。那马脖颈一紧,嘶鸣扬蹄,复又前冲。车夫这时吓的手直颤抖,束马的僵绳突然离手。若不是车厢中那人有紧要之事,他绝不敢如此驱马在城中横行。车夫知道勒不住马了,而那孩子还没有移开的意思。他家中也有一个不大的孩子,此时看到心中竟隐隐作痛,脸上苍白中是愧疚之色,心中却在默念不关我事,更愿出事之后那位能帮忙求情掩盖过去。
十米的距离,已是躲之不及、避之不去,车夫越是离近这小孩越是觉得心痛。就在快要撞上的刹那,他不忍看到之后的惨状,紧紧闭上了眼。
眼闭之后的世界是黑暗的、是温暖的,他感觉仅是闭眼的动作都要花费好长的时间。这一刻吹来的凉风、扑来的湿雾,如漆似胶的裹住他。他睁不开眼,也不想睁开眼,仿佛世界都在这黑暗中静下来。他在斑杂的声音中听到骏马疾驰的喘息之声,听到天空中铅云滚动之声。脸上忽有隐约刺痛之感,眼前的黑暗于冥冥之中始现一点光芒,他缓缓睁开了眼,所有的声音立刻潮水般涌入耳中。
他已行至二十米的距离,还是不忍回头看看那小孩怎样。可一想到那小孩,那明亮的眼睛、呆呆的脸庞在脑海中缠绕不散。他突然回忆到方才闭眼时,似乎看到那小孩呆呆的脸上挂着一抹笑容。那笑容仿佛看开了一切,甚至看开了这浓而不散的铅云,现出一抹和煦的阳光。
又行十米,他拾起缰绳,放缓速度,向后看去。这一看,竟吓了他一跳,那小孩竟还在那里蹲着不知在看什么。他头冒冷汗,连忙转头,这才想起刚马车一路平坦行驶,没有丝毫颠簸碰撞之感。他越想越觉得害怕,方才一幕如白日见鬼一般,尽管不想回头,但他还是忍不住又看一眼。
那小孩却还在那里!
车夫紧绷的心放下,愧疚之意消退,只是不言不语中总觉得吹来的风冷了许多。他反常的举动让车厢中坐的那人察觉,用一种沉稳的声音问道:“老李,你这是怎么了?”
声音不疾不徐地悠悠传来,登时让车夫收敛起自己的情绪,恭敬答道:“没什么,老爷,是小的老眼昏花,看错了东西。”
车厢中那人默然片刻,后又淡淡说道:“武鸣城近来不太平,各路奇人异事不断而来,不乏有大能之士,他们性情怪异,难免会有反常举动。我们见到之后只管避让,这世境能独善其身就是好的了。”
车夫听后觉得颇有道理,但心中总有不解之处,又想起那始终浮在脑海散不去的小孩,问道:“那大能之士可是神仙?!”
厢中那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传来悠悠一声叹息。车夫知道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连忙住口催赶起骏马。马车辘辘行在青石板的街道上,留下一串清脆之声。
顾林遥远还在呆呆看着那辆在消失在淡烟之中的马车,不知在想些什么。他透过车厢、越过帷幔,看到端坐在里边闭目养神的老人。只是他修为终究还是有限,不能清晰看出老人的模样,仅能判断出老人不是修炼之人,但气定神闲的模样有高人之范,想来也是见多识广、阅历无数之人。
不过最令他注意的是老人腰间悬挂的的玉佩,在奇妙的黑白世界中泛着淡淡的灵光,显然也是有灵性之物。而玉佩中光芒闪动之处竟隐隐勾勒出两个发光的楷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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