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从火盆边站起来。
雷震东不由自主加快了步伐,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妻子,埋怨了一句:“让你在房里头歇着,你非不听。”
沈青心中一片荒芜。明明靠着雷震东的胸膛,却依然感觉不到实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没事,我没事。”
雷震东探寻地望向母亲,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僵滞:“妈,你们说什么呢?”
雷母脸色铁青,语气冷淡:“在说你爸爸为了沈青家的事情,急得浑身不舒服,要住院检查呢。”
沈青深吸了口气,抢在雷震东前头开了口:“爸爸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做个全身体检?我来联系体检中心。”
“体检中心里头的全是老弱病残,这我还不清楚吗?”雷母眉头皱得死紧,直接安排好工作,“我们也没什么享福的命,就住在你科里头,给你爸好好检查检查。”
沈青耐着性子解释:“住院不舒服,休息各方面都不自在。爸爸的体检我会盯着的,片子找影像科主任看,b超也找老师来做。”
“让你做点儿事情怎么就这么难呢?”雷母垮下了脸,“我们又不是打算体检不交钱。”
雷震东开口劝母亲:“妈,青青没说错。爸又没生病,住什么院啊,没的沾了病气。等外婆葬礼完了,我陪爸去体检中心,一上午搞定。”
韩教授过来请何教授入席,听到灵堂里头的动静,立刻伸进了脑袋:“老雷不舒服啊?那就住下来检查仔细了。沈青,我让护士长帮忙安排个清静的床位,你自己盯着管床。”
雷母总算痛快了一些,给了沈青个眼神让她自行体会,这才笑着谢过了韩教授,昂头挺胸地上桌吃饭去了。
沈青一阵头痛。消化内科有三个医疗组,每个组的床位都是有定数的。作为低年资的副主任医师,她跟着韩教授的组管病人。现在他们组上唯一快要出院的是23床,那张床她原本是打算留给滞留在急诊科的消化道出血病人的。雷父一住进去,她根本就挪不出另一张床位来了。
雷震东伸手搂紧了妻子,安慰地拍拍肩膀:“没事儿,你开好化验单让爸爸去做就行了。反正爸爸也没事,不用插队,随便什么时候做检查都行。”
每个科室甚至每个医院都有这种占床位专门体检的事情。有的是为了方便报销,有的是对体检中心存在偏见。沈青一直反感床位无端被占,因为这意味着医疗资源的极度浪费,更多真正需要住院治疗的无辜病人被潜规则推到了院外。
现在,作为掌握床位管理权的她,也在做着她反感的事。她看着灵堂前的火盆,纸钱被火苗一点点的吞噬,她闭上了眼睛,轻轻回答了一声:“嗯。”
沈外婆的丧事没有大操大办,骨灰安葬入墓园后,沈青就回科里头上班了。
私心里韩教授跟护士长都想让她多休息一段时间,即使不用特地躲着医闹,但她两次被打伤总不是假的。
沈青没同意。不是她得亲自张罗公公住院体检的事情,而是她不好意思给同事添麻烦。一个萝卜一个坑,她休假了就意味着其他同事必须得加更多的班来填上这个窟窿。可哪个人不是累得一下班连话都不愿意多说。
雷震东先前胸膛拍的砰砰响,父亲体检他全程陪同。可临了一个电话,雷总就不得不出差去外地,忙生意上的事情了。
雷母立刻放行:“你快过去,生意是大事,你去忙。医院有小沈在,她又没事,用不着你操心。”
沈青想到了医院里头常见的老人住院,不得宠的孩子千方百计挤出时间前来照顾却动不动就挨骂遭嫌弃;得宠的孩子头都不伸一下,老人还美滋滋地“他(她)工作忙,不能耽误了。”可人家再怎么也是对自己的亲生子女,她这位婆婆还真是不拿她当外人。
雷震东倒还知道心疼妻子:“青青忙得很,怎么会没事。”
雷母有些不相信:“她不是主任吗?手下又不是没人,哪儿轮得到她忙。小沈,其他的都是虚的,你三十好几岁了,赶紧给我生个孙子才是真的。”
雷震东实在赶时间,只能草草反驳了母亲一句:“妈,青青外婆刚走!”
沈青被吵得脑门子疼,立刻推雷震东:“走走走,你快去快回!爸爸这边有我,你甭操心了。”
一早上忙得跟打仗一样。韩教授上门诊去了。沈青带着组上的住院医、规培研究生、进修医生还有实习生一块儿查房,交代病情开医嘱,跟病人谈话做检查,个个都恨不得自己能三头六臂。中间还要夹杂着雷震东的母亲不时来问东问西。
沈青不得不耐下性子,给雷母一一解释这些检验单究竟是查哪些项目的。雷母看到隔壁病房有人在背二十四小时动态心电图,坚持想让丈夫也查一下。沈青头大如斗,简直快要扛不住:“妈,爸既往没有心脏病,体检心电图一直也没问题。我们等这次查完心电图再说,好吗?”
“那可不行哎。我听隔壁说了,这个要事先预约的。”雷母有些不高兴,“你担心什么,我又没打算让你掏钱。你爸爸可以拿回去报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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