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断送了“太白”的性命。事情传到钱老师耳中,他立马请食堂师傅把“太白”提了去,放血拔毛,做成了一锅香喷喷的红烧鹅肉。
在“太白”被捕杀的第二天下午,第一节语文课上了才十分钟左右,钱老师摇头晃脑地讲着鲁迅先生的散文名篇《藤野先生》,突然讲台前面一暗,有三个人站到了教室门口。存扣一看差点叫出声来。
——保连!
保连也来了。领他来的是陆校长。站在他身后的是“老瘌疤”——进仁,他的父亲。
陆校长对钱老师小声说了两句话。钱老师笑着点头,跟着用胖手往教室角落里一指,保连就成了文补班的第九十六个学生。
存扣对于保连的到来欣喜万分。几年不见,这家伙变得老成持重,身材微胖敦实。他脸上不见什么表情,四平八稳的样子。存扣记得在初一时保连几乎要高自己一个头,现在看上去也顶多一米六七左右,看来发生早也不是好事情,早长早停。他像小学生一样斜挎一个半旧的装得鼓实实的,白色衬衫没有掖进裤带里,头发厚黑,有些长,有些乱,不知剃头匠进仁为何没有帮他理理,嘴上的髭须都没刮。他往后面走时没有多人看他。他生得太平凡了,平凡得就像一株庄稼。
初中时的保连是何等生猛有朝气,也不知道这几年他是怎么过来的。时光要另外造就一个人好像也不需要太久的时间,几年就可以了。存扣看出保连脸上的压抑,甚至有些凄凉。有一种让人心动的麻木。
“你怎么今天才来?”存扣问。
“老头子要我回草潭回炉,我死也不去。他东找西找就没想到这儿,听你哥说才晓得你到了石桥。这儿当然最好……文科。”
保连咽了口唾沫,有些艰难地说:“我考出来还觉得可以,把分就估高了。我爸藏不住,以为真考那么多,出去吹牛了。想不到只考了……就不好收场了。把气往我身上撒。这些时我像进了油锅……煎熬……”
他眼角就有了泪光。存扣抓住他的手,说:“谁说不是呢?想不到我存扣也会落榜。家里人虽没说什么,可自己晓得丢人呀,有时心里难受得恨不得一死了之。”
保连的手被存扣抓着一动不动。像打小做惯了农活,手很大很厚,却有些绵软。
“听你哥说你来了石桥,我爸回家就躺在床上抽烟,整整抽掉两包,嘴都烧泡了。他想我来,但又抹不开脸。你知道那年……他是先斩后奏,教陆校长为难了。但还是来了,带了不少东西。陆校长一样也不肯要,对我爸很客气,还弄菜招待他,陪他喝酒。我爸……哭了。说了很多话。”
“陆校长是个好人。”存扣也由衷地说。“好了,既然来了这里,就让我们从头开始吧!可要小心,这里回炉的强手太多。”
“不怕。我和你差的分都不多。我就不相信明年还不走!”
“有你这话,我就高兴了。哎,宿舍弄好了吗?”
“好了。六号宿舍。下铺。”
“我在七号。”存扣说。
文补班东山墙外有一个简易的水泥乒乓球台。这天,班上七八个同学正玩得不亦乐乎。人多,打十一或二十一个球等的时间太长,就三个球上下,来得快,又紧张刺激,走马灯似的。有的上去拍子还没握热就稀里糊涂下了马,再等。几个人水平都不甚高,有两个甚至很臭。“江山”屡次易主。这时候,钱老师来到球台边,笑眯眯地从一个同学手里拿过拍子。果然有两下子,上去就下不来了,稳坐“江山”。他把球打出了各种花样,上旋,下旋,放长,摆短,遇到水平特差的还玩起了“和平球”,把球接得有两米高,“喂”对方,三“喂”两“喂”后,蓦一声“咳”,一拍抽杀搞掂。底下彩声如雷,都说钱老师打得“来事”,“专业”,“不愧是老运动员”。钱老师快活得“咯咯”笑,愈发打得精神。存扣却看出他有些卖弄,便上去接了下家,和钱老师推了两拍,觑准时机“啪”地抽过去,球势异常迅猛干脆,从对方台上直蹦到很远的地方去了。旁边看的人都吓了一跳。有人去把球捡过来,钱老师在手上掂掂,不敢轻敌,作势做了几个发球动作,最后发了一个很低的削球,指望存扣把球挑高了还他一记,存扣却轻轻地一个摆短,球准确地落在球网左边一点点的地方,钱老师忙探身伸臂来接,球接歪了不算,圆胖的身子失去重心整个趴在了水泥台上,球拍都磕得脱了手,把底下人笑死了。最后一个球存扣又反抽得手,三比零拿下了“江山”。钱老师打着哈哈走了,存扣也把球拍递给了别人,吹着口哨往宿舍走。
保连从后面赶上来,埋怨他:“你怎能把钱老师打成这样!”
“怎么打?”存扣说,“我就看不惯他卖弄的样子!”
“唉,你没有城府啊。他是班主任,你让他掉架子了,脸都脱了色。”
存扣不吱声。他也感到有些过了。
“不知咋的,我不大看得惯他。”存扣咕哝着说。
“我也有同感。”保连说,“十个有八个戴眼镜的‘笑佛儿’都是有城府的人。你要注意,不要讨小鞋穿,没事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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