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什事!”
“黑天长哩!”
“难怪,人家憋了多少年了,别饱汉不知饿汉饥了。”
“这下逮住了——今晚不晓得要逑几伙(次)哩!”
反正仗着女方的哥哥听不懂,由着性儿胡说。
保国的婆娘是他舅舅李国香带回来的。顾庄是个大庄子,历来食风盛,很讲究吃的品位档次。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至亲好友上门,用牛肉最客气。红白喜事更是要用牛肉,否则便寒碜。国香杀牛六七年了,赚了不少钱,但近年来本地和周边的牛越来越不好买了,原因是大集体生产队留下来的牛越来越少,个人养又不划算,现在用机器的多,只好到外地贩。湖南、湖北、贵州都去,调卡车往家运。那边山区比江苏这边落后多了,缺少机械化,养牛的人家多。
国香经常跑贵州,那些山区人都尊称他叫“李老板”。李老板收牛价格公道,人又和气,在当地人缘呱呱叫,结识了不少朋友。据说还有几个女子跟他相好哩。一次,在酒桌上有个朋友说:“你们江苏富,不似我们这山里,穷苦。”他用筷子指着山坡下那些赤脚放牛的女子,“你看这些娃娃,从小就放牛,连个学也上不起。”国香信口说:“嫌苦找几个合年龄的跟我回江苏做媳妇,保准吃好穿好。”虽然是酒话,但那朋友当了真,在外面放出风来。还真有女伢子愿意的,一下子来了七八个。
国香说:“我先带两三个回去,人多了车上难蹲。人家不说我贩牛,说我贩人了。”就先选了三个,其中一个临走时又舍不得她的寡妇妈妈。她妈妈抹着泪求她跟着李老板走,说嫁到江苏就等于脱了苦胎了。女伢子就是难舍难分。村里有个人说:“得了,李老板,你行行好,把她妈也捎上吧,看那边有没得相合的人家。如果不行,你下次来贵州再带她回来,好歹陪她女儿几日。”国香允了。四个人带到顾庄后,哪晓得都不够分,恨不得动抢。那个寡妇妈妈被一个看网的老光棍领走了,据说非常恩爱。老光棍什么好的都省把女人吃,没几天女人就挑着鱼篓上街卖鱼了,人养得比来时俊了不少哩。
国香跟每户人家收一千元彩礼钱带到贵州给人家父母。第二次又带了四个,没回来时,国香就瞅准了一个叫小芳的俊俏姑娘,跟她家长说要介经给自己的外甥,说他外甥虽然岁数大些,但绝对一表人才,家里高堂大屋,在外打水斫田,在家碾米打粉,是个赚钱手,嫁过去一世享福。小芳父母说:“人大些不打紧,果真人好有手艺,家里殷实,我们同意。但口说无凭,这千山万水的我们去不得,让他哥哥陪他去看下子我们好放心。”带回来一看,他哥哥屋里屋外一打量,满面笑容,说比他山里不知要好到哪去了。保国里外一簇新,梳个分头,人精神了不少,看样子也就三十四五的样子。可能是多读了些大书,好衣裳一装扮竟有点斯文气象。那小芳红着脸就点了头。保国第二天立马带小芳上吴窑买衣裳,上下一套笼,买了好几身;也给舅老爷买了衣裳,香烟,还塞了零花钱,让他自己买些可心的东西。
这个暑假,存扣更真切地体会到改革开放的神奇魅力,不仅让农民的衣食住行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改变了农村的婚姻结构。以前寻人嫁女,大多在十里二十里的圈子里,伢子要上外婆家,甩开脚丫子就跑;亲家往来,行船也顶多小半天工夫。婚姻像一张网,把周遭的村庄都联系起来,真是“骨头连着筋”。如果掰着手指头弯弯绕绕算过去,哪村哪庄都有自家的亲戚。可现在不同了,因为农村子女可以考大学,不少分到外县外省,有的就和当地人联了姻。现在富民政策好,乡下人已越来越不满足在几亩田里刨食了,胆大的纷纷往外走,特别是年轻人更是敢闯,出去打工做生意找活钱,有些灵通的丫头就嫁给了可心的外地人,出息的小子也把外地姑娘往家带。国香带回的两批贵州女子,使顾庄的外地“蛮媳妇”更多了。听到这些水灵的“蛮媳妇”蛮声侉气地说笑,看到她们从很远地方的家里人赶过来走亲戚,顾庄人就很自豪,认为他们庄子毕竟是风水宝地,梧桐树上落满了天南海北的金凤凰,对这些外地媳妇和远方客人相当的客气,充分显示了大庄子人的宽厚风范。存扣同样有这种心理,顾庄的外地媳妇多,他也欢喜。
现在庄上有个奇怪的现象,每年春节一过,等不及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就有一拨一拨的年轻人挎着包背着行李出去了,逢年过节才又一拨拨地回来,穿着外面的时新衣裳,像海外侨胞衣锦还乡,神气活现的。不消说,再走的时候,他们屁股后面保管又跟上一两个丫头小子,下一次回来的时候便有了同样的神气。东连七月里把他的淮阴小对象带回来了,那姑娘朴实又大方,身体发育得很成熟,穿着短袖t恤,两个大奶子饱实实地鼓得老高,有促狭的家伙戏称“人没到奶子就到了”,也有人说准是东连天天拿手去摸,摸大了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这姑娘叫小琴。东连带小琴到存扣这里玩,小琴见到存扣却有点不好意思,偷着问东连“他真是你的同学啊”。存扣见了小琴也有点不好意思,也不知道咋的。东连在外面刻章刻得好,据说一个月弄过上千的,他戏谑地对存扣说:“存扣呀,你这是要上学的,要不凭你这样子到外面准是赚大钱的人,什么好丫头弄不到?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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