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宴有几百年历史,其中不乏花开两朵的情况。
但“花神”每届只选一位。
裁决的办法是由皇后出题加试,再由评委重新评审、投票——但这一次采取实名制。
许如凉暗忖,也许谢盈还有翻盘的机会。
却听太监尖细地道:“传皇后娘娘口谕,加试题,以板绫白描展现牡丹、芍药之同与不同,技优者为胜。”
许如凉陡然沉了心思。
板绫是极珍贵的书画载体,珍贵程度仅次于描金彩绘的御用宫廷库卷,兴盛于前朝。前朝书画大家张瑞图等,都喜欢用板绫书写作画。
板绫在书画界的应用非常广泛,但真正能控制板绫的人,却少之又少。
更何况还规定采用无遮无挡的白描手法……
简直难上加难。
可偏偏,温珞正是个中高手。
前世许如凉及笄大典,温珞敬献一卷太湖充山隐秀图作贺礼。
许如凉至今仍记得,那半尺宽、九尺长的绫缎莹润有光,通篇只用简单明细的线条,流畅地勾勒出小径悠远,无尽延伸。目之所及,移步换景,假山嶙峋、芝雅兰香、鸟鸣鸥飞、烟波浩渺……使人恍惚感觉身临其境,似亲眼观览太湖景色般真实。
几位颇具书法造诣的老翰林皆评断,是难得一见的神品,恭喜许如凉。
许如凉却不喜反忧。
当时慕连煊已经追封慕连熠为“辽王”,拨赐府邸,供温珞居住。
温珞从温家家庙移居辽王府,因为“望门寡”的身份遭人忌讳,便一直深居简出。没有陪嫁入息,又不会理财,便只能坐吃山空,因此平时花销都比较谨慎。
此番突然抛出大手笔,莫非是遇到困难有事相求?
许如凉急忙招温珞进宫询问。
温珞却笑她多心,说道:“妾身少时客居太湖县外祖家,时常游览太湖,兴意所起,作下此画……是妾身的手笔,当不得神品。只是年过经旬,已经拿不出更好的贺礼,唯此卷尚算成品,斗胆进献,还请皇后娘娘勿要嫌弃。”
许如凉暗自惊叹。
她看过卷首题跋上的落款,甲午年,也就是永和十二年,春。
那年温珞才十二岁!
十二岁已然如火纯青,至今又有进益……
谢盈大概又要输了。
谢盈善乐,却没听说在书画上有超高的修为。
许如凉朝攒瑛台遥望过去,触及谢盈的踌躇满志,不忍地又转开了眼眸子。这美丽鲜活又充满自信的女子,错过了今天的机会,今后又将何去何从?
谢盈今年才十四岁,前世被诛连时,才十六岁……
比赛终有结束的时候,残酷的谜底该揭晓时还是会被揭晓。
此时日头已经西垂。
许如凉已经站了近三个时辰,身体机能到达极限,双腿麻得几乎没有知觉了。
全部心力都用在勉力自己支持住,没有多余精力关注别人。但耳边还是响起了太监那富有穿透力的声音:“谢盈姑娘胜!”
沧桑之中,带了点颤抖,似乎他也不相信最后会是谢盈胜。
谢盈胜了。
居然是谢盈胜了!
许如凉只觉得脑子里“轰”了一声,之后就什么都听不清楚了。
皇后当场填写懿旨;太监宣读皇后懿旨,赐封谢盈为本届花神;谢盈上前谢恩,获得“花神”加冕,之后又退下;命妇齐齐起身对皇后朝拜;凤驾离席……一切都在她眼前发生,可她却什么都没听见,只像根木头似的,被两位嬷嬷护送——其实是架着她,去到皇后的寝宫,中宫凤仪殿。
随着所有宫婢、青娥都退出内殿,内殿里只剩下皇后和赵嬷嬷,许如凉终于是精神一松,彻底昏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目一派富丽堂皇。
明黄绣龙凤呈祥的帷帐、明黄绣龙凤呈祥的锦被、明黄绣龙凤呈祥的挂坠……所有都是明黄绣龙凤呈祥的样式。
这里是凤仪殿,皇后的寝宫!
许如凉“腾”地坐起来,冷汗透衣而出。
赵嬷嬷紧着亲自上前服侍。
宫婢忙去奏报皇后。
皇后从前朝回来,刚换了件暗红团福纹的褙子,得讯忙往内殿来。进门便动容地唤了声“好孩子”。
大姑妈,大姑妈!
许如凉在心里千万遍地唤着。
然而望着久违的大姑妈,感受久违的亲近和温暖,声音便梗在了喉头。泪水悄无声息地润湿了她的眼眶。
皇后关切地问:“腿还疼?”
腿再疼,也疼不过“五胎五落”的锥心。和大姑妈比较起来,自己何足言个“疼”字?
许如凉摇了摇头。
皇后便又问:“觉得委屈?”
分明是大人捅的篓子,却要她一个孩子来善后,的确委屈。但和大姑妈的一生比较起来,她又何足言“委屈”二字?
许如凉又摇头。
皇后就笑了:“那你哭什么?”
“阿凉想您!”许如凉扑进许沁怀中,嘤嘤啜泣。
经历过生离死别的悲恸,积攒了五年的思念,在失而复得的这一刻,再也无法自已地想尽情宣泄,所有情绪汹涌喷发。
皇后却有瞬间愣怔,这孩子是怎么了?
事实上,在许如凉进宫常住以前,姑侄二人却并不常见面,算不上亲近。
许如凉异乎寻常的激动,骤然之间倒让皇后不适应。
不过转念一想,看昨日漆雕烟儿所作所为,大抵在府中便没有好好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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