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在后堂候着的陈祥就被带了上来。
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妙龄女子,那女子虽然特意换了身素色衣服,但身上的那股风尘味却是掩盖不掉的。
郭纶问:“你可是祥记绸庄的掌柜陈祥?”
“小……小人正是。”
“九月初五上午你是不是与王山起了口角?”
“只是……争了几句。”
“因何?”
“小人借了王山五百两银子,王山前来要账。”
“要账?”郭纶道:“如此说来,你很有可能因为不想还账而杀了他。”
陈祥闻言吓得顿时连连喊冤:“小的可从来没杀过人!大人明鉴!大人明鉴!”
郭纶问:“九月初五戌时至夜禁前你在哪?”
陈祥不敢隐瞒,只得苦脸尴尬道:“小人在……群芳院。”
郭纶捋了捋胡子,一本正经地问:“群芳院是何地?”
陈祥身旁的女子突然“咯咯”笑道:“郭大人真会说笑,前几天您还来过群芳院找冬雪伺候过您呐!”
“什么冬雪,夏雪的!”郭纶瞧着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一张老脸通红:“公堂之上岂可胡言乱语,给我掌嘴!”
一个五大三粗的衙役拿着一指厚的短板上来,抡圆了膀子,照着那女子嘴巴就是“啪啪”十下,顿时打得那女子口唇紫肿,皮破血流。
“本官再问你,群芳院是何地?”
陈祥抖道:“是妓院。”
“九月初五你一整晚都在那?”
“是……是。”陈祥头如捣蒜。
“谁能给你证明啊?”
陈祥指了指她身边一嘴血疼的快昏过去的女子道:“她能。”
“她是何人?”
“她是群芳院的如云,我九月初五那夜都在她那儿,还……还有整个群芳院的人都能给小的作证!”
陈祥有不在场证据,郭纶只得将人放了回去,倒霉的是那如云,一句话没说对就被打了个满嘴桃花开。
“这陈掌柜也不是凶手……”郭纶头疼道:“杨状师,那谁是凶手啊?”
“大人莫急,”杨清笳微微笑道:凡有所为,必有所迹。”
“何意?”郭纶问。
杨清笳将一旁的矮案上事先准备好的箱子打开,从中取出了一块土陶碎片和一条白布,布条上还有一大片似墨迹但明显要比墨迹浓稠的黑色液体。
“这两种东西是我在走水的主屋地面上发现的。”她将这两样东西交给县丞,县丞接过递到了郭纶的面前。
郭纶没接,让县丞将东西放到了桌案上,他皱着眉略带嫌弃地看着这两样东西,问:“这是什么东西?”
杨清笳道:“布条上的东西叫火油,顾名思义,是特制的可以用来燃火的油,这东西虽然生活中不常用,但却不是什么难买的东西,普通的杂货铺子便有。至于这块土陶碎片,大人可以查看一下,那上面有两个人为凿出来的小孔。”
郭纶伸脖子看了看,那块陶片上确实有两个小孔。
“我在现场找到类似的残片大大小小十几块,拼成后大致是个中号的酒坛大小。”
“这坛子和火油是……?”
杨清笳道:“这坛子装的是火油,上面的孔洞是为了让里面的火油慢慢漏到地上。”
“即便有火油,那也得有人点火啊?要不然这火是如何烧起来的?”郭纶不解。
“并非需要人点火,”杨清笳道:“有时候,火可以自然而发。”
“自然而发?这……怎么可能?”
“火石粉。”一直未出声的段惟突然道。
杨清笳并未看他,只道:“百户大人果然见多识广,”她从那箱子中拿出一个装了清水的小瓷碗,瓷碗里面放了一块黑色的固体。“这是在主屋发现的,被火油裹住的白磷,也就是百户大人口中所说的火石粉,这种粉末大多是从山石中提取,它的最大特点,就是可以自燃。起火当晚由于这块白磷遗撒在角落里受脚柜阻挡,并未完全燃烧,从而留下了证据。”
“自燃?”郭纶闻所未闻。
杨清笳道:“我们用的火折子中便有这种东西,白磷的燃点非常低,即便保存在空气中亦有可能自己燃烧,凶手就是利用了白磷自燃的原理点燃了火油。”
说着,她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块白磷置于阳光下,掏出放大镜对准,白磷眨眼间便燃了起来,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吓得围观众人一阵唏嘘。
郭伦啧啧称奇,随即又想到:“但是走水的时间是在晚上啊。”
杨清笳点头道:“不错,走水是发生在晚上,可是白磷只要达到足够温度,即便没有阳光也可以迅速自燃。走水当日是九月初五,已近寒露,天气骤然转凉,加之当日王山刚从温度尚暖的岭南走商回来,所以我在主屋饭桌旁边发现了装炭火的火盆,观其位置应该离放置白磷的地方不远,炭火一烤,局部温度一定能够达到白磷的燃点,让其迅速自燃,从而点燃火油。”
“起火的原因倒是解开了,”然而郭纶又疑道:“可王山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看着着火一动不动等着被烧死?”
段惟冷声道:“郭大人真是健忘,刚刚已经言明,王山在起火时便已经死了。”
郭纶一经提醒才把颠三倒四的脑子理出个头绪,赶紧赔笑道:“是,是,下官事务繁忙,一时糊涂,一时糊涂……”他转开话头,问杨清笳:“那这王山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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