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梁锢在亲人家眷的簇拥下苏醒,齐德仲出手施法,梁锢何时清醒还是能够做到的。
老人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叫着要给梁涛动家法,狠狠教训这个不肖子孙。如果不是众多家眷劝阻,稍有康复的病体恐怕又要倒卧下去。
家人告诉梁锢,前日越王乡中来了一位仙长,阻止了一场纷争,这才使得筑路官兵没有对乡民大肆杀伤。
人们因为一时意气,作出怎样的冲动之举都不稀奇,但事后冷静反思,恐怕也不免反生惧意。
如果不是梁涛前来铺设铁轨,而是换了另外一名蛮不讲理的兵痞,越王乡这么一番逼迫闹腾,反而惹得官兵哗变,当场射杀乡民。就算梁锢跟梁家长房关系密切,被杀之人也不会复活,酿成的惨祸已成定局。
这样说来,让梁涛负责这段路程,其实就是沪海城中那位长房家主刻意安排,有什么争拗,在自家内中就可以解决,不至于动武厮杀,弄得个血流成河、谁的脸上也不好看。
家人乡民事后两天才想明白的事情,齐德仲则是当时一眼就已看破,可惜以梁锢顽执态度,梁涛任何解释都听不进去,最后就只能逼得其他兵士火气上涌,不顾长官约束开枪射击,幸好齐德仲及时插手阻拦,这才有的双方冷静两天、好好反思的机会。
梁锢再顽执陈腐,此时也冷静了许多,但脸上还佯装着怒意,低声骂道:“梁涛现在何处?”
家人低声说道:“就在祠堂外跪着呢,都跪了一天一夜了,不吃不喝……小涛也就是脾性硬了点,老爷你可别恼了他。”
“我现在看见那个不肖儿孙就来气!就让他在那跪着,先不去理他!”梁锢摆摆手,“那位齐仙长如今何在?”
“齐仙长说了,他见乡民与官兵争执,担忧暴戾之气坏了祖灵清幽福地,所以这几日都在乡外作法。”
“你们真是胡闹!”梁锢拍着床榻骂道:“那可是修习道法的仙长,我们梁家上下尽心礼待还嫌不足,你们居然还要劳碌仙长作法?是哪个混货出的主意?”
“老爷你息怒,我们这两天连番去请仙长来家中做客,仙长都谢绝了。”
“做什么客!”梁锢看着一圈家人亲眷,就好像看见一伙蠢蛋,太阳穴上砰然猛跳,“仙长驾临,当以长房家主之礼相待!你等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就忘了怎样伺候人了?”
“那我们赶紧去请?”
“你们去哪里像话?当然是我亲自去!”梁锢不顾家人劝阻,穿戴整齐之后,在众人簇拥着来到宅院门前。
而此时宅院大门敞开,门外就站着一名身披雪青鹤氅、手持翠竹杖之人,抬眼观瞧门楣门槛,好像犹豫着是否要进。
梁锢被身旁家人提醒,便知那人就是齐德仲,当即满脸堆笑,上前连连作揖行礼:“齐仙长,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齐仙长!”
齐德仲闻言皱着眉头后退半步,“齐某不过一介江湖散人,何德何能救苦救难?老人家病体初愈,应该静卧修养才对,为何要出门?”
“多谢齐仙长不吝救治,梁家上下本应躬身礼待,奈何族人庸碌愚钝,疏忽大意,还要仙长劳碌施法,我等实在过意不去。”梁锢也不知哪儿来这么一股精气神,在齐德仲面前仿佛重返青春,如此反而让梁锢对齐德仲更加敬佩。
其实主要是这两天,齐德仲祭炼翠竹杖到了紧要关头,内敛生机法力与周遭生灵共鸣相和,哪怕病衰之人都会有枯木逢春之感。
齐德仲看着一众梁家族人,沉默一时无言以对,其实所谓作法之言,齐德仲并没有完全说明情况。
在他看来,铁轨铺设之举,是无可阻拦,沪海城派梁涛自此,本来就是有意减缓纷争,如果越王乡民不识好歹,那么沪海城不介意让一伙兵痞负责该段工程。
那么在飞快拓张的工程面前,许多故旧传统就不得不做出让步,而这个让步有多大,就要看彼此的权衡了。筑路官兵强行破土摧坟,此举也稍显蛮横了,但战火硝烟未灭,举止难免雷厉风行。
齐德仲劝回了乡民与梁家族人,自己则是在铁道工程一旁,施法遮掩声息光影,在远处观望,就好像那里只有一段未完成的铁轨。
至于铁道横穿而过的坟丘墓葬,齐德仲也一柄施法,将其挪至靠近乡中的一侧山坳,此处风水沉定静谧,难扰前人安宁。更何况,该扰动的早就扰动了,在齐德仲这种修行人看来,没有滋生阴灵鬼物就行。生死轮回本不可免,一味讲究崇古敬祖,奢侈无由。真正敬祖之心,不过敬如在这等境界。
眼见齐德仲毫无反应,梁锢不禁疑惑询问:“齐仙长何不到院中,好让我等虔心侍奉?”
“哦。”齐德仲微微醒觉,“我只是察觉贵宅内中,似有杀伐之气流转,好生玄奇,一时间瞩目出神,还请恕罪。”
梁锢赶紧追问:“杀伐之气?我梁家世代耕读传家,不敢有任何作奸犯科之举,不知仙长能否直言?或为我梁家解厄?”
“解厄?我可做不到。”齐德仲微微一笑:“或许另有其人……也罢,我就进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梁锢自称耕读传家,也不算全错。梁氏最初本就是江南门阀,后来科举仕途屡有及第高中的族人,渐渐才聚拢繁衍成江南梁家。
待得江南之地百业兴旺,梁家族人开始涉足工商,几代间便积累了大量财富,这才有了长房家主一说。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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