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德让从车帘缝隙中向外看去,满目都是无边的森林,月光洒满山坡,看不出是到了哪里。夜风刷刷地扫着树叶,溪流淙淙流淌,秋虫咕噜噜轻唱,远处传来几声狼噑熊叫。除了大自然的合鸣,静悄悄地没有其它动静。劫匪们也很警觉,没有点火把,说话也都压低了嗓门。有人抓了食料喂马,马发出咯吱咯吱嚼豆子的声音。有人在尿尿,落叶上发出哗哗的水声。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一小队人马继续上路。
夜凉如水,韩德让把车帘掩紧,不由分说地将那件长袍裹在萧燕燕身上,又伸出胳膊把她紧紧搂住。撒布片的行动还在继续,刚才停下来的时候他趁着夜色从那道宽大的板缝中撇下了一大片血衣。车子又颠簸了一阵,他俯在萧燕燕的耳边说:
“准备跳车。”
韩德让的想法是,绝不能乖乖地跟着这伙贼人到达他们的目的地。到了那里,不管是一个山寨还是一个洞穴,比起在山路上脱身就更难了。他尽量拖延行动是为了给官军留下足够的时间让他们能够发现这一行人的踪迹,尾随并包围上来。只要官军到了附近,一旦他们逃离,官军就可以放手进攻,贼人也不敢来追。要是没有官军配合,他们两人一个伤残一个弱女子,就是跳了车也跑不了多远,肯定被抓回来并受到更加严厉的对待。他一直在暗中计算并耐心等待这样一个合适的时机。如果耶律斜轸和耶律葛等人精明机敏而且尽心尽力,现在应该已经发现他们并开始悄悄包抄了,尽管他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如果官军并没有像他希望的那样,那也只好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萧燕燕完全信赖地点点头。
他在月色下瞅准了旁边一个斜坡,借着大车的一个剧烈颠簸,紧紧地抱着长衫裹着的女人突然跳下车来。地面上厚厚的落叶缓冲了坠落时的撞击,尽管如此,身上的很多伤口还是爆裂开来,疼得他差点昏厥过去。他以最大的毅力坚持着不让自己撒手,就地一滚向着那个很陡的斜坡翻了下去。
后面紧跟的骑手来不及阻止,冲口而出大声叫道:
“妈的!不好!狗日跳车!”
“别发愣啊,快追!”
韩德让的身体不停地滚动,他没有想到这个斜坡这么陡又这么坎坷,几次被弹起来又重重地摔在地上,身体像在砧板上被利刀猛剁一样疼得他忍不住呻吟出声。他腾不出手来护住自己的头,好几次在粗粝的石头上被撞得几乎昏迷。他却始终没有松手,好像和怀里的人粘结在了一起。好在燕燕的身体纤细轻盈,而且也在紧紧地抱住他。他觉得两人马上就要掉进万丈山谷尸骨无存,或是撞到岩石上脑袋迸裂粉身碎骨。有一瞬间他非常后悔,也许不跳车才是更好的选择,只要人在就有机会继续周旋。这样不知道滚了多久,他终于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落满树叶的草地上,身边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天空还是那样黑得发蓝,星月灿烂,寒风肆虐,一团团的干叶被风卷着敲打在他的脸上。他头疼欲裂,脸上满是又腥又黏的液体,浑身像着火一样**辣地剧痛。他努力动了动,确信自己还活着。瞬间想到,怎么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萧燕燕呢?会不会掉进了山谷?会不会被贼人捉了回去?惊得他浑身一抖,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他动不了,一动就被剧痛所淹没。他瞪大了眼睛,转动着僵硬的脖子四下张望。
突然,头上探下来一个黑影,湿漉漉的东西蹭到他的脸上,他闻到一股浓烈的狗的口臭。接着就听一个人激动地大叫:
“快,这里还有一个!”
一道火帘啪地点着,在他的脸上晃了晃,又是那人声音:“是,是韩辅政!快发信号!”
接着响起一连串“咕咕咕”的山鸡鸣叫。马蹄得得响起,很快更多的人都聚拢来了。无数火把点燃,他看见了很多身穿御林军军服的官兵,满山遍野都响起了喊杀声。
“太,太后怎么样?”他费力地说出一句话。
不知是谁在回答:“放心,太后没事。”
他立时瘫软,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韩德让发现自己躺在一顶铺设华丽的大帐里。帐中弥漫着浓浓的草药味,红日满窗,炭火熊熊,身下是厚厚的毡毯,身上盖着柔软的丝绵大被,头上和身上都裹着纱布。身体到处都在疼,但对他来说这种疼痛已经算不了什么了。他想要起身,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
“有人吗?”他喊道。
一个年轻的宫装女子出现在眼前,手里捧着一只冒着热气的瓷碗,一脸的惊喜之色,说道:
“辅政大人醒了!”她满脸惊喜,将碗放到床边的小桌上转身就要走。
“现在是什么时候,这是哪里?”
“这里是御帐大营啊。辅政前天天不亮被送到大营,抬上车跟着大队走了半天,中午到的东京。后来您就一直在里躺着。到现在已经两天了。御医来过好多次,包扎了伤口,开了药,奴婢就是在这里侍候煮药喂药的。北枢密和副都点检一天来好几次,交待等您一醒立刻去报告他们。”小宫女一口气说道。
见他挣扎起身,小宫女上来按住道:
“御医说了,不能动。一动伤口要裂开的。”
“韩辅政,你总算醒了,可把我们给急坏了。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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