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葛又毫不客气地骂道:
“放屁!这会儿往白山跑,必要穿过辽河平原,他们逃得掉吗?你让咱们把兵撒出去堵截山外,调虎离山吗!好个盘算!辅政、王爷,管它是哪一伙贼,要到哪里去,今夜都不会离开医山!只在这里面搜便没有错。”
“耶律葛这话有理。但巫山虽不大也有几百里,藏十几个人就像藏几只兔子。找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耶律稍道。
“咱们有最好的猎狗,这里满院的血迹腥味,只要闻了追去,还怕找不到!不能啰嗦了,我现在就去!”耶律葛一拍桌案大叫。
“慢着,葛帅,再急也要沉住气好好谋划。要是乱搜惹得贼人狗急跳墙伤害了太后,那就一切全都白费!”
“那怎么办?总要去找!”
“既要找又不能打草惊蛇。太后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葛帅,全靠你了!”
“那好,不点火把,人噤声马衔枚,狗也不让它叫!咱们有过这种训练。”
“多多派人相互联络,还要及时传回消息,报告情况进展。王爷,你看还有什么?”
耶律斜轸努力保持着头脑冷静,最后也没有忘记拉上吴王。
耶律稍难得地表情庄重严肃,点了点头道:“辅政想得是,本王全都赞同。”
耶律葛迅速找来耶律希和他手下的所有营将、指挥,仔细交代了行动的要求和联络的信号,给左皮室的二十个指挥划分了各自负责的小片区域,各营将负责随时将情况向他和耶律希报告。营中最好的数百头猎犬也调集来了,让它们嗅了春喜找出来的太后衣物和院中血迹,就开始了分头行动。
车轮飞转,小小轿厢剧烈颠簸。韩德让忍住伤口的剧痛,蜷着腿坐在后面最靠车帘的地方。他尽量缩着身子,给萧燕燕留出能够坐得舒服一些的空间,但是车厢底板没有一点铺垫,加上车轮粗糙,车厢晃动得像要把人的骨架摇散似的。韩德让不想这样束手无策地干坐,很想跳下去再拼上一场。可是后面紧跟着好几个手拿武器的大汉,他现在浑身是伤手无寸铁,拼命只有一死。自己死了不要紧,可是却不忍留下萧燕燕一个人在这个荒山野岭的一架破车上独自面对重重危险。
但他毕竟不甘心这样坐等命运安排,脑筋急速旋转,想着一定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脱身。忽然,他觉得自己很蠢,有一件事起码值得一试。车厢虽然又小又破,好在还有一个粗布帘子遮挡,他便开始脱衣服。先脱下最外面的窄袖夹袍,想了想,叠起来递给萧燕燕,轻声道:
“太后,这个垫一垫,会舒服些。”
他们上车后还没有顾上交谈,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萧燕燕在黑暗的车厢里惨淡一笑,道:
“亏你还想着这个。快穿上,天气凉。”
韩德让没有回答,把袍子塞给她,又动手脱里面的衣服。深秋初冬,天气寒冷,每个人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穿了好几件衣服。受伤的胳膊和肩膀让他动作艰难,衣服也被血水黏在一起。他费力地脱下一件薄短袄,身上只剩了一件紧身布衣。撕拉几下把短袄扯碎,然后趴在车厢底板上开始寻找什么。萧燕燕吃惊地看着他的举动,惊讶地问道:
“你找什么?”
“板缝,把布片丢下去,让官军容易找到咱们。”
萧燕燕恍然。御林军一定会搜山。落叶上留不下车辙马蹄的印记,但耶律斜轸和耶律葛都是有经验的大将,一定会想到动用猎犬。染血的布片能帮助这些嗅觉灵敏的猎犬更快发现他们的踪迹。只有从板缝中悄悄将布片丢下去才不会被尾随的贼人发现。
萧燕燕挪身过来将袍子给韩德让披在肩上,坐到他的身边,也动手帮他撕扯起来。
第一张碎布片从板缝中静静地掉落到山地上,尾随的骑手毫无察觉。山上铺满落叶,地面变得五彩斑斓,一片小小的带血布片从车底板悄悄落下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隔上十来步的距离两人就丢下一片。
韩德让没有把那件袍子拿下来,而是把它张开,默默地将萧燕燕裹了进来。萧燕燕忽然颤抖着,在袍子下面伸开双臂紧紧地搂住了那弥漫着汗味和血腥味的滚烫身体。什么君臣之防,什么身份高低,一切过去显得是那样不可动摇的铜墙铁壁般的壁垒瞬间崩塌。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好像只有从对方的身体里汲取力量才能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萧燕燕从心底里涌起一股对这次劫难的庆幸之情,要是没有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将临,她也许永远也不会向这个自己从小就喜欢的男子袒露心怀。
韩德让比她大十一岁,她从情窦初开的少女时代就喜欢上了这个丰神俊逸才兼文武的男人。那时韩匡嗣是萧思温的府中常客,作为他最看中的儿子,韩德让也常一起来,他们正在共同谋划扶立耶律璟的大计。当时年轻的韩德让已经成婚,身份又相差悬殊,她不可能想得太多。后来父亲将她嫁给了耶律璟,她知道这是父亲的赌博,但也是皇族和国舅族门当户对的联姻。起初她对耶律璟并没有感情,可是和一个对她很好又温厚善良的丈夫相处久了,生了七八个儿女,感情自然也会油然而生。而且耶律璟贵为九五至尊的皇帝,给她带来的荣耀和地位也令她陶醉其中。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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