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深了,忙碌了一大天的官兵们纷纷返回营地休息。偌大的硕林军营,再也找不到白天那种热火朝天的景象,而是完整地与夜空和大地融合在一起。这是浓墨渲染着的灰黑世界。灰黑的天,灰黑的水,灰黑的荒原,灰黑的帐篷。没有星光的点染,精心布局的篝火,在大地上织造起一副瑰丽完整的棋盘。静穆的军营里很少有人活动,除了偶尔策马疾驰而过的斥候,以及岗楼上来回徘徊的哨兵。
当然了,作为北方集团军的心脏和中枢,萨娜的营帐始终都点着蜡灯。不仅仅是因为随着战事的临近,位高责重的萨娜需要处理更多的军务,也是因为这一晚,萨娜遇到了一个令她也感到非常棘手的难题。
“三年过去了,你大哥的身体,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改善的局面和希望?”
看过了祁云山的亲笔信,抗压能力极其强大的萨娜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端坐在客座上的祁楚玉,此时美丽的眼眸之中泪水大颗滑落:“到我出来时为止,陛下已经处死了十六名太医。但是不管他下多严厉的指令,不管太医们用上何等贵重的药物,大哥的身体始终不见好转,反而是越来越虚弱。这个冬天,怕是撑不过去了。”
萨娜悲愤地咬起了下唇。作为帝**队里的实干家,祁云山一直是她最赏识和佩服的帝国将领。甚至某种程度上,祁云山可以说是她所钟爱的男人。
她也明白祁云山是喜欢她的。然而两大世家元老家族的联姻,对于帝国的皇室而言,会意味着多大的压力,老成的祁云山不可能不知道这点。所以,祁云山后来娶了帝都海安港的一位中产教师之女俞若菲,而这也宣告了萨娜少女情怀的破产。
现在,经由祁云山亲笔所写,又由祁云山妹妹亲自送来的书信,祁云山行将病逝,已经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这让她如何能不肝肠寸断?
那么优秀的一个男人,帝国的顶梁柱之一,仅仅只是因为一场战斗落下的伤,就被疾病彻底地折磨了三年。
现在,甚至连继续保持一幅病得不行的躯体活下去,也成了不可能实现的奢望。
众神,你们不公啊!
她多期望自己不是出身在那么庞大的一个家族。那样子,当祁云山作出人生选择的时候,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而她,也将会成为一个幸福的女人。
现在呢?心爱的人即将成为病魔最后通牒的悲剧,她却是完全无能为力。
她甚至都不知道,一直到祁云山在病床上咽气,自己还有没有可能去海安港的辅山公府去看望他。一场大战迫在眉睫,也许只在几天,也许会拖上几个月,而前提是自己必须在战斗中取胜。若是自己不管三七二十一,撇下北方所有的事情前去帝都,那么以祁云山的个性,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原谅她。
不能与心爱的人厮守,已经是人生悲剧;不能看心爱的人最后一眼,却会成为一辈子的折磨。
她一点也不妒忌俞若菲。在她看来,俞若菲甚至是一个比她自己还要可怜的女人。因为自己毕竟是与祁云山分开着的,有很多事情可以不想不问;但是俞若菲呢?新婚后的第四天,祁云山就告别新婚的妻子出征了。而后在莫尔沙丘战役里,祁云山被刺伤了肾脏,不能行夫妻之事不说,甚至连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都做不到。三年时间下来,原本英姿伟岸的帝国名将,被病魔折磨成了一具枯柴。而俞若菲能做的事情,除了向众神不断地祈祷,也就只有终日以泪洗面了。
那个刺伤了祁云山的提顿人,为什么直到现在都还能活在竞技场里?
她下定决心,打完了眼下的这一战,她就去海安港,以角斗士的身份和希拉伦单挑。
用见不得人的方式让希拉伦输在竞技场上,或者借皇帝之手把希拉伦杀了,这些手腕她压根不屑。
祁云山是一个伟岸的男人,她只有以同等的伟岸,才能配得上对方的爱情。对此她深信不疑。
哪怕这种爱情最后只是一场水月镜花。
“你的嫂子呢?她能接受你哥的决定吗?”
良久,萨娜才用几乎可以说是用哽咽的声音问祁楚玉。
祁楚玉的泪眼已然挂成了两道清晰的小河,声音也是压得老低:“大哥是问过嫂子的意见的。嫂子说过了,无论大哥做任何决定,哪怕是把她送去教会做修女,她都不会有任何怨言。那信上的签名和指纹,是大嫂亲自摁在上面的。”
“你的嫂子身份卑微,能力也是平平,可是她的心胸与为人,确实是配的上你大哥!”
赞美自己的情敌,在很多时候,对于女人(甚至是男人)而言,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萨娜做到了,而且说的诚恳和衷心。
此刻祁楚玉哭的更厉害了:“可是我更希望,当年大哥娶的人是你!”
“罢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像我们这样的世家大族,其实在很多时候,甚至比不上那些帝国平民的。他们可以无所顾忌地爱一个人和娶一个人,我们不行。你不要怪你大哥,他做的决定是不会错的。如果不是这样,我和他都会成为帝国的罪人。”
平时的萨娜是几乎不在军营里喝酒的,但是这一刻,她却端着瓶子一气猛灌。
“姐姐!”害怕萨娜出事,祁楚玉试图起身。
“不要阻止我,我难受!”
将一瓶“将军令”牛饮大半,萨娜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这个帝国北方的顶梁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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