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姣自己也算个行家,看到这幅字时她心下就咯登一沉!
这笔字又岂只能以个好字足以概括?
常言道见字如见人,这幅字高洁清灵,似山涧瀑布不染尘埃,又似天上浮云舒展自由,且还不说笔力,光是这股神韵便已足够将她的锋芒给比了下去!
她倏地往北面上席看去,只见包括韩顿在内,小皇帝以及众臣全都已经掩饰不住惊色!
其余包括贺兰谆以及就近的高官们,再还有温婵这一席上的人,全都似已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连轻易喜怒不形于色的萧淮,此刻眼眸也格外深沉,视线指向从容立在左首的沈羲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羲除去看了两眼郑太后,便只有意无意往座席上温婵看过去。
温婵端坐着,双手交握着,指甲却险些将手心掐破!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慌神的感觉了,可是沈羲的字却让她心惊肉跳!
让她惊跳的不是字迹本身,而是她整个人!
她浑身上下举手投足间都让她觉得有些眼熟,眼熟到让她一旦分心就让她误以为张盈就站在眼前的错觉!
她六十多年里,所见过的不惧任何场合的同龄女子便只有张盈!
哪怕是五十年过去,张盈的字她已经记不得了,但她远远地立在那里,却与昔年立在万千人当中众星捧月的她毫无二样!
难道她会是鬼吗?
她甚至有了这样荒唐的想法!
她闭一闭眼,再睁开,她又强行吐了口气。
如果她是鬼,她又怎么可能站在太阳底下面不改色?
她不是鬼!
那她是谁?!
“把沈姑娘,请过来我看看。”她极力地稳住情绪,吩咐着韩凝道。
五十年的修炼,已经足够使她掩饰住心里的惊涛骇浪,但掩饰得住,不代表能平息得住。
韩凝心里也是对沈羲惊讶到不行,但她正要起身,却见到那边厢韩顿却已经抬脚下去了。
韩顿到达台上,四面议论声再次静下。
一手支在膝上不发一言的萧淮紧盯着下方,目光忽然眯起来。
苏言频频地扭头望他,神情也半点不轻松。
宋姣今日丢了大脸,有这满场无数双眼睛瞧着,就算是太后与小皇帝有心维护韩家脸面,判宋姣赢,那也堵不住攸攸之口。
而且沈若浦也是堂堂正三品,在座的多是比他职级低的官员,哪怕面上不得不逢迎韩顿,可心里也自有一杆称。
倘若今日判了宋姣赢,那日后他们这些低阶官员除去依附韩家还有什么活路?
关键是,谁又能保证自己在巴结的道路上不出半点差错?
比试事但朝局事大,谁不首先替自己着想?
所以沈羲等于是稳操胜券,而且是逼得宋姣在场上再无翻身之机。
但谁又能说她什么?这可完全是宋姣逼她上台来,总没有把人逼上台,还不许人家比自己强的道理?
所以韩顿,包括韩家人此刻心里的郁闷,大家都不难猜出来。
而韩顿自然也不可能在这当口斥责宋姣,那么他走上台去的目的,就很耐人寻味了。
萧淮单身撑膝,前倾着上身的姿势,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雄狮。让人觉得只要台上有点什么异动,他便能瞬间飞纵过去。
而这边贺兰谆也哔地收了扇子,紧盯起台上来。
东面席间的林霈完全看不到这一切,他一双布满了震惊与钦慕的眼睛里,只有沈羲。
沈羲面对着停在面前的韩顿,弯腰施了个礼。
韩顿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然后走到那幅字前,双手拈起细看起来。
坐在上首的他们其实先前是未曾看真切的,但远远瞧着已是比宋姣的出色很多,就近再细看,果然是不假,远看神韵,近看劲道,哪一样她都不输。
“不知道沈姑娘师从于谁?”他目光仍停在字面上,侧对着她问起来。
沈羲道:“自幼得家父指点,还请韩阁老不吝赐教。”
她的字集肖太师与张解二者之长,且她又精于变化,韩顿是瞧不出来历的。就算是温婵,也不能断定。
虽然说是沈祟信教的难以服众,但那又怎样?反正他已经过世了。
再说了,难道还不许人家生前藏拙么?
果然韩顿扭头看了一眼她,眉头凝了起来。
很显然这话不够说服力。
不过他也不打算深究。
再顿了片刻,便就扬唇道:“沈姑娘才华横溢,让人钦佩。只是不知道姑娘要如何使舍妹兑现承诺?”
虽然说事情是宋姣挑起来的,遇上这么个硬茬也只能算她倒霉,但是这也毕竟关系到韩家脸面。
倘若沈羲要狮子大开口为难宋姣或者踩压韩家,那他显然也不会同意。
眼下他倒要看看她打算如何维护到韩家面子?
沈羲倒似胸有成竹,看了眼宋姣,忽然抬步,走到她那幅字前说道:“宋小姐的字别具一格,令沈羲十分仰慕。还请宋小姐赏脸,将此墨宝惠赐于我。”
她这话一出来,不光是韩顿宋姣愣了,就连满座看客也皆都讶然起来!
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人是期愿她借机给韩家个下马威的,也深以为先前她提出要设彩头就是为让宋姣加倍丢脸,因为反正到时候吃亏的也不是他们这些人。
而还有一部分则在等着看她怎么得理不饶人之后,韩顿反手再给她一记重击!
谁能料到她居然跟宋姣求起了字?
这胜败场上,以胜者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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