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日人的天长节,因江南所放假,因此店中也放假,张炳初、刘廷章和淞鸿一起将到无锡去。均臣自己来店中阁上读赵锦华的《一个进步青年的日记》,内容迂腐简单,尚自认前进,其实这些“先进”的话三四十年前已可见了,令人好笑。此时,国华忽来,闲谈些无聊话,国华是永远那样的一杯淡开水,无味之至。本可下逐客令,可均臣自认为是浓泡派的重于情感,天大的事会给情感送终的。正在尴尬时,炳仁来。于是三人同至大上海戏院看满洲片《碧血艳影》,为日人摄影,内容是警察抓匪徒的片子,是与水平极低的观众看的,矛盾百出。看完电影,均臣等三人又乘电车至兆丰花园去玩,路上遇幼臣,便一同前往。他们一行人乘廿一路车,车极轧,天又热,弄得骨头软软。
春偷偷地走了,现在已是初夏时节,太阳已变成晚娘的拳头,白天里晒得人疼痛。兆丰花园已是百花齐放,初春像是chù_nǚ般的贞洁,初夏就如少妇般的妖艳。可是天太热,人太多,无处可坐,兴趣索然,看看女人的大腿吧?物以稀为贵,现在实在太多了,反觉无味。他们逛到四时出,朝西直路,见沪杭甬线,均臣久不见铁轨了,看着延绵远去的铁轨有说不尽之伟大。
均臣一生都喜欢看铁轨,而且爱爬下来听铁轨的声音。不论是日后军旅行军途中,还是在云南的高原上,甚至是出使西亚的日子里。大约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北京总工会大楼旁边有一条铁路,均臣便常带着儿子小州来这里看火车,他对小州说:听铁轨就可听出远处来的火车是满的还是空的,满的火车,铁轨会发出“满载满载…”的声音,而空的火车则发出“空洞空洞…”的声响。
他们在杭甬铁道旁观望了一阵,没见着开来的火车,几个人在野外兜了一圈,不过麦田之类,一无可观,便坐车回,因为走得倦极,在车中几个人都瞌睡了。
回来路过丽华公司,均臣就下车进去买酒,每人每种只可购一瓶,于是他先购千岁酒(88元)一瓶及百寿绿豆烧(90元)一瓶,后又叫炳仁再去买二瓶。大约是因价贱吧,所以只能限购。之后又到邵万生买火腿一只。晚上均臣叫幼臣将火腿及酒四瓶送姨母处,算作大舅父六十及姨夫四十九大庆之礼。不久幼臣回,说姨母讽此为“十三点”,因为大舅父生日在七月,姨夫在十二月,何必现在送?幼臣因受了调侃,便向均臣发了许多神经质的话,均臣解说姨母是玩说的,可幼臣又是发他刚愎的脾气了,均臣先忍之,恐拂其言,力解,幼臣却反而声势汹涌,均臣怒甚,责备幼臣几语。幼臣说:“你管你的,我管我的,当我没有吧。我不要你管…”均臣惊讶发觉,他的话越来越不灵了,弟弟简直像对仇人说话一样地狠。二人边说边走,已到浙江路,均臣愤怒地对幼臣说:“你变了,你可记得从前之痛苦,母亲说‘佑臣回家的时候,不知我还在否’,这种悲伤的话你懂否?我说的就是代表母亲说的,你不听母亲的话吗?你不要自恃聪明,其实这种刚愎的态度正是愚者之行,阿q的精神!”均臣说得声色俱严,怒得不得了。可幼臣听了仍无感动,一挺一挺地走了。“啊!我真悲伤,谁能分我的忧愁,亲爱的弟弟也叛离得远了,他这样牛般的脾气,是要吃苦的呀!可是‘谁要你管!’这正是致命的打击,他竟这样地藐视我。”均臣不禁悲从中来。这时他简单否定了父母兄弟爱的存在,他觉得虚无,一切都是幻象。但这悲的情绪不过这是一霎时,不多时他又恢复了勇气,他在明月下蹲躅而行,要用软法以感化弟的刚鲠。
晚上均臣看《人物评志》,内有记中山先生一篇,谓孙先生之宽大,不在乎小事情上计较。要从大的方面去关注,而摒弃在小事和无关紧要的事上纠缠,“贤者识大者,不贤者识小者”将成为他的座右铭。
事情往往被庸俗者颠倒进行。这天均臣一早又要去自警团站岗,只见全市到处悬旗,今天是“最伟大的五四运动”纪念日,本以为是为了这个节日,可均臣在报摊上的报纸却不见舆论有谈“五四”,却一律拍马文章:“1883年5月4日,广东省番禹县,来自浙江的客商汪椒家里,又新添的一个男孩,这个男孩是汪椒的第四个男孩,也是第十个孩子,汪椒给这个男孩龋蝴叫汪兆铭。”原来这么热闹为的是“领袖诞辰”啊!对于这些“鬼的儿子们”,均臣已经不愿去想而只有愤恨了。
站岗不能看书,只好埋头幻想,少时入睡。将吃中饭时,国华来,带来婴孩衣二件及布鞋二双,原来其母已复来沪,有附来均臣母亲一信,言乡中米价四千元,日久无雨,河底有行路,稻尚不能种,短工须百元一工,带去洋二千马上用光了…等话。均臣见之心中殊忧,现在已经够苦了,今年乡下怕会再来次灾劫。
店里因刘廷章乔迁之喜,准备送全羊毛毯一条(108方尺),照市价需十万左右,而售给他只二万元,此货为一西人寄放。新华五金股汤加雇员约十一人夹股,每人出洋1500元,姨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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