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哥,亲哥。”她异常坚定地说,嘴角还带有一丝讥讽加无奈的诡笑,“我现在就在我哥家住。”
“你哥是那么出名的体育明星,怎么还不让你看比赛?”我有些奇怪。
“我哥思想很传统,不让我接触体育,只让我好好念书,将来考大学,混个正经出身。”她无奈地说。
“这想法很正统,无可厚非。”相较之下,我的父母除鼓励我好好学习,确立升大学的目标、在家里完成我承担的家务劳动之外,并不过多地干涉我交友和业余活动,我还是值得庆幸的。
“所以,即便是你哥哥的比赛,你也很少看,是不是?”我揣测地问道。
她垂下眼皮儿,使劲点了点头,眼角蒙上了一层雾气。
我觉得有义务向她介绍林业局球队的非凡战绩以及她哥哥、众多青少年心里的偶像李玉春特出的体育才能以及那一次次激动人心的表现。她听得目驰神迷,微张的嘴里发出一声声轻轻的“哦、哦”声。
从那以后她很愿意接近我,问我作业上的问题,上马家岗校田地劳动,她顶着酷热跑老远去给我打水。我也总觉得她是我崇拜的偶像的妹妹,和她接近,就像和我的偶像接近了一样。这就是爱屋及乌吧。
有一次出板报,余下一块空白,我不假思索,没打草稿,就直接在黑板上写下了一篇题为《春色.》的补白文章。没想到的是,同学们对这篇豆腐块文章啧啧称赞,多少同学许多年以后还提起这篇文章,说起当时我写这篇文章时的潇洒随意。从那以后,我感到,她看我的眼色起了一些变化,是敬佩?是火热?还是崇拜?抑或兼而有之?我不太明白。她请教我文学方面的问题多起来了。也许是我愿意卖弄、好为人师,每当有人问我,我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时,我们学了普希金的诗歌《致西伯利亚囚徒》和《朴次捏可的矿工们》,我找来了一本普希金专辑,是某大学的专业教材。里边介绍了普希金的生平、收集了他的诗作《致大海》等,诗体小说《叶甫根尼?奥涅金》、长诗《茨冈》;短篇小说《射击》、《驿站长》;长篇小说《上尉的女儿》,以及因悼念诗人而名扬四海的莱蒙托夫的长诗《诗人之死》。这是困难时期出的书,纸张相当粗糙,有的地方字迹模糊不清,纸上有许多草棍和纸浆不匀造成的窟窿眼,但这丝毫影响不了我急切地阅读。那些内容像磁力吸铁一样,深深吸引了我的全部身心。我的情感随着诗人的际遇起伏动荡,我的心为诗人的死惋惜地流着血,我对普希金夫人娜塔莉亚和恶棍丹特士充满了仇恨,我对诗人的才华充满了景仰,好像他的每句话都拨动了我的心弦。我把这些内容和感受说给李淑琴听,她胸脯起伏、呼吸急促,显然普希金也深深打动了她。
一天晚自习,我在赶写一篇作文。老师布置的内容,我不愿意写,就主观臆造了一篇以阶级斗争为主线的短篇小说。阶级斗争是那个时期的主旋律,连我们学的课文,包括外语课文也尽是刘文学、刘文彩、翻天帐之类的。我编的也是地主与农民世代恩仇的故事,由于是臆造,写的很不顺畅。
下了晚自习,同学们都走光了,我还在伏案胡编滥造。她也没走,不知忙些什么。很晚了,她走到我跟前,说:“你送我回家呗,有骨碌道很黑,我害怕。”她哥家在林业局灯光球场北边的家属房,从学校到她家需要经过戏园子南边那条道,那一片很偏僻,也没有灯光。我只得收拾起文具,陪她走上了她回家之路。
一路上她走得很慢,我只得陪她放慢了脚步。她几次抬头想说点什么,但几次迟疑又把嘴闭上了。走到她家门口,我说:“你到家了,快回去吧。”她犹豫着,说:“我再陪你往回走一骨碌吧。”走过那段最黑的路段,到了西市场,路上灯光明亮了,我觉得她自己走那段漆黑的路,毕竟不安全,就说:“还是我把你送回去吧。”这次她没有拒绝,当走到她家门口时,乖乖地走进了那个黢黑的院落。
回到家,我躺在炕上,默默揣想着她要说的话是什么,冷丁我身上打了一个激灵:“该不是她想向我表达爱意吧?”一时间,我有些后悔和她接触过于密切,给她产生误解的地方太多了,这是我的孟浪。怎么办?只能毅然决然地切断和她的一切接触,以免误会更深。
从此我决然地断绝了和她的来往。她当着许多同学的面,约我出去谈谈,我残忍地加以拒绝,眼泪在她眼圈里打转。我咬着牙,只能坚挺我的决心。我知道,我伤害了一个姑娘的心。但也只能如此隐忍,否则,以后的麻烦更加缠身。我心里都骂自己是个混蛋、王八蛋。
幸好这时叶洪文因休学复学来到我们班。
叶洪文,个子不高,白皙面皮,身材瘦削,爱好文学,能言会道。他正巧与李淑琴同桌。他模仿苏小妹写了一些藏头诗、回文诗,很得李淑琴的欣赏,两人很谈得来,从而把李淑琴从低落的情绪中拉了出来。这减轻了我的负疚感,我衷心祝愿他们成为好朋友。对叶洪文我由衷地感激,于是我们也成了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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