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到院门,但听外头有人爽笑道: 老五……怎么跑出来了?不是说身上不
好? 但见前头一个太监掌着气死风宫纱灯笼,一个年轻官员弓着身子陪笑着,
一个一身黄袍,身量高挑,挺拔俊朗,眉如朗月,目似晨星,龙态凤骨,麒行麟
步,温笑可掬而不俗,神情宽和而自威之堂堂青年,正是当今四阿哥,弘昼之兄,
雍正之子,皇子宝亲王爱新觉罗·弘历。
弘昼忙笑着作揖迎上前去,笑道: 四哥……你是忙得不可开交的台面上人,
却怎么夜深了还来我这地界看我……快快快……里头坐。月姝,快去备茶……
弘历笑着随着弘昼入了书房,一见里头摆设也自笑了,说是书房,却是奢华
富丽,温暖fēng_liú,只连个待客的椅子也没有,紫心酸枝木之大案几之后,居然是
一张满铺着墨红色珊瑚绒之坐卧榻。弘昼见他神色也是自失一笑,道: 四哥又
要训我懒怠了,我是一向没个正形,万事只讲个享受就好;这暖塌是去保定找河
内宋家的嫡传匠人订做的,半躺着自然舒坦,其实宾坐着说话也自惬意的,比
那起子妆模作样的太师椅却更好,只是四哥雅致,要嫌弃我这书房没个书房的样
了。
弘历哈哈一笑,和弘昼也就分了宾坦然坐下,果然木香绒软,足悬股舒,
甚是舒坦惬意,便笑道: 老五果然懂得受用…….
此时月姝已是笑着奉上两盏茶来,冯紫英见二人似有话要说,笑道: 两位
王爷且聊着,奴才就退下了…… 想想,似乎是要提醒弘历一般,又接一句道:
园子里姑娘们多有不便,奴才便在外头配房候着,回头子若有事再吩咐就是
了…… 说着,见弘昼笑着点头,便退了出去。月姝等三女亦退了下去不题。
弘历瞧着月姝等三女退出的背影,见左右杂人走净,笑骂道: 老五……头
回来你这园子,你倒会享福,养了这许多好颜色的女孩子在这里。园子也敞亮堂
皇。
弘昼一晒,道: 四哥别笑话我。这园子……本是那年皇阿玛赐给贤妃荣国
府的……
弘历一思量道: 是了.原来他本是贵人多忘事,今日来探弘昼,自是有话
说,听冯紫英说弘昼在 王府外头园子里 ,一时也没想来历,就命冯紫英带路
过来。此时方才想起当初贾府获罪,弘昼求着雍正要了园子女眷一段荒唐往事,
这在皇家本来也是小事,只是说起来到底是皇子fēng_liú荒淫之举,弘历自矜身份,
又拿这个没法子,只是无奈一笑转着话题道: ……原来这是旧日宁荣两家
奉旨建的,我说怎么还有这等有皇家体例的宅子……,老五……我来瞧瞧你,不
是说昨儿骑马跌重了,瞧着倒是还好。 弘昼憨憨一笑,不加思量道: 若是宗
人府来问,我自然这会子要哎吆两声才像个话,四哥既来看我,难得您这份心,
做的哪里还敢扯谎。什么跌马摔跤,实在是没有的事。 弘历瞧着弘昼半日,
问道: 你却要死,好端端的扯这个谎做甚么? 弘昼早已思量好对答,狡笑道:
四哥您来瞧我,是爱护我,我也不敢不回您个实话,我装受伤,实在是躲清闲
怕麻烦…… 恩? 四哥您瞧,皇阿玛身子不好,又不让我们进去侍疾,却
让我们持六部三府里的差事,四哥你是知道我的,我一向不晓得这些正经事,
若只管问多了,不过是胡乱指摘那等真正办事的奴才,若一味装戆不过问,皇阿
玛大好了问起来,我又怎么答对。何况我也知道自己个儿,不学无术吊儿郎当,
摆王爷谱儿过问三府里的正经差事,人家明里叫我一声王爷,背地里不定怎么笑
我呢,就算旁人不说,我自己能没个眼色?还不如躲这园子里来,哈哈,这里温
存fēng_liú,倚红偎翠的,三府里怎么比呢?
弘昼只管吊儿郎当直言不讳。倒把弘历说得哭笑不得。他苦笑一番摇头不语,
半日,随意饮口茶,才淡淡道: 老五……这里没旁人,我们兄交心,言不传
六耳,你这番弄这花呼哨,难道真的只为来你这园子里fēng_liú快活?难道……就没
有避嫌的意思?
这话已经点得很透彻了,本是触目惊心之语,只这弘昼却早已想好答对言辞,
他也低头思量片刻,才投头迎上弘历之眼光,正色道: 四哥……既然你说言不
传六耳,自小你就护我爱我,我也不瞒你,我也的确有些怕事,才整这一出的。
恩。你怕什么事?
四哥。人说龙生九种,样样不同。我其实自小就知道自己,既不好学,又
不通正务,落在常旗人家里,其实不过是个败家少爷,可是我却偏偏是皇阿玛
的儿子。有时想想也臊得慌。三哥……获罪。皇阿玛比不得圣祖多子,就留了我
和四哥您两支血脉。说句房里头听听大不敬的话……四哥您是天性里聪明练达,
博古通今,人中龙凤,圣祖一般的人品,便是皇阿玛也未必能比得了,摆明了是
大清皇嗣再无异议……四哥您别拦我。我一向口上没遮拦,您就当不懂事胡
扯就得了,今儿要容我说完……皇阿玛春秋鼎盛,自不用说,万年之后呢?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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