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周宏杰告诉我,他就像被看透了一样——潘越几乎是一瞬间就意识到老师想杀他。”
会议室的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郗羽想,在那一瞬间,两人的心理变化足可以再写一整本《尤利西斯》了。
“周宏杰被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看透,他知道自己下不了手了。潘越问他为什么,周宏杰激烈的感情需要一个出口——在此之前,他从未和任何人谈起自己父母的死因。他冷冷地告诉潘越,他的父亲害死了自己的父母,随后离开了楼顶。”
说到这里,警官不可思议的反问:“他离开了屋顶,没把人推下去?”
“他的确是这么告诉我的。”
警察提出不同意见:“但他告诉你的未必是事实,也许他把潘越推下楼,再告诉你他没有动手。”
“我不觉得他有犯罪行为,”陈医生很温和地说,“我的专业知识和分析能力告诉我,他说的是事实。他的心理非常典型,孩童时期的不幸遭遇让他积累了大量压力和焦虑,社会的不公平又让他仇恨社会,但长期以来接受的教育又扭转了他部分偏激的思维——尤其是大学教育对他来说很关键,这导致他准备在潘越身上释放压力最终却无法真正付诸实践。”
“就算是这样。他有预谋,有杀人动机,他的举动依然是犯罪,只不过是谋杀未遂。心理咨询的保密原则里不包含为犯罪行为保密。”
“我不认同你的观点。如果仅仅以某个人的想法来定罪,那我估计监狱里早就人满为患。实际上,我这些年接触到了成百上千有心理问题的人,他们要么想伤害自己要么想伤害别人,有很多人在挣扎中举起了屠刀,但最后都没有真正动手人,他们或许谈不上是人们印象中的那种好人,我们可以从道德上批判他。但没有犯罪就是没有犯罪。”
警察不再说话,似乎是认可了这个解释。
“他怀着对自己的愤怒和失望回到教师办公室,等着自己的结局。在他的设想中,潘越会投诉他、报警。他谋杀未遂,将会受到法律的惩罚,至少他老师的这份工作保不住了。
“可几分钟后,他接到了其他老师打来的电话,告诉他潘越坠楼身亡。他及时收手,但潘越依然如同他的计划坠楼。他告诉我说,当时他大脑一片空白,有些震惊,有些惶恐,还松了口气。他不希望警察怀疑自己,于是按照既定计划上楼,在潘里找出他的素材本,撕掉了潘越翻译的那首英文诗放在上,他清理了鞋印,藏好素材本下楼的。如他所料,警察完全没有怀疑他,甚至连疑问都没有,很快这起案件以自杀结案。
“他事后分析,潘越坠楼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是潘越不小心失足坠楼,因为他离开楼顶时潘越还坐在栏杆上;第二种可能性是潘越的确深受刺激,跳楼自杀;第三种可能是两者都有,因为沮丧和失落,导致他不小心坠楼。周宏杰说,潘越是个很敏锐的孩子,那段时间是他人生中的最低谷。破碎的家庭,充满谎言的父母,喜欢的女孩子拒绝自己,被同学们嘲笑,父亲是杀害老师父母的凶手,老师想要杀害自己……这一系列事情对这个小男孩的打击未免太大,所以他不慎坠楼。
“仇恨对象的儿子死了,他发热的大脑冷静下来,良知、道德、正义、责任这些情绪回到他失控的大脑里。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他意识到,谋杀计划是如此的荒唐可笑,夺走仇人儿子的生命不会让他快乐。
“全校所有人的关注点在被潘越告白的那个女孩子身上,那个女孩子承受许许多多的指责,精神几乎崩溃。让学生承担老师的过失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但他没有自首的勇气。愧疚心理而产生的心理负担跟事情的大小成正比,可他面临的事情和人命相关?潘越坠楼案带来了深远的影像,接下来的所有时间里,他都沉浸在如湖水一样的内疚感中。
“他焦虑、紧张、恐惧、忧愁,再加上原生家庭的不幸,他毫不意外地得了抑郁症——这些年我治疗过许多抑郁症患者,他算得上比较有特点的一个。他想过寻死,但他有理性尚存,能控制自己的抑郁症,不至于达到那种‘死比活好’的程度。他毕业于著名师范大学,在学校里受过心理学教育,有一定自我治疗的能力,他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于是找到了我。我给他开了三四年药后,他终于告诉我前面提到的事。
“……他的抑郁症多次反复。曾经有两三次他的抑郁症有好转的迹象,中间断断续续停药了五六年时间。直到最近他又来找我。
“两周前,他来找我要求开药,在此之前他已经三年没走进我的办公室了,我以为他的抑郁症已经好转了。我问他为什么要再次吃药,他说,他的学生,就是那个受到牵连的女生回到了南都二中,她现在依然因为潘越坠楼无法释怀。周宏杰说,既然无辜的学生都无法释怀,他这个始作俑者怎么能无忧无虑活下去?他的愧疚感也因为那名女生再次回归。
“你们知道,抑郁症的药只能一周开一次。一周前他来见我,这一次他看上去比之前更焦虑。他说,那名女生和她的教授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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