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变黑,金佛寺公园的夜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亮了。
大槐树下站着的这个婷婷袅袅的青年女子,黑发披肩,一双调皮暗含大胆的明眸勾魂慑魄,秀挺的鼻翼,仿佛暗示着某种不屑,也好像充满了某种期盼。陈否极眼睛虽然近视,但是当他看见这位不速之客,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后脊梁一下子渗出了许多冷汗。她不就是那个给他带来极度困惑、让他寝食难安、倍受折磨的女大学生林雨吗?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盈盈笑脸,陈否极怔住了,一时竟然不知如何是好。他说,是林雨啊,天快黑了,你怎么在这里?
林雨倒是大大咧咧,一副自然神态,你这样大的部长能在这里,我这样一个小员工就不能来吗?
陈否极觉得对方并没有预想的恶意,也就放松了戒备。他一边向公园出口方向走,一边对跟在他后面的林雨说,下班了,没有什么事,想过来看看,好久没有来这里了。这里僻静,可以放松自己,平时公司里太忙,难得有这样的自在。
林雨也是一脸平静,没有任何想表达额外意图的迹象,笑着附和着陈否极的话语,踏着和他同样的步伐,不紧不慢地往出走,仿佛这次邂逅是很自然的事。
记得还在今年夏天,应该是月上旬,陈否极在金州市每年一度举行的大中专院校毕业生招聘会上,第一次遇见了林雨。那天来体育馆应聘的人特别多,整个馆场人山人海,据第二天的新闻报道,当天来参加招聘会的学生超过2万人,属历届之最。渭洋集团是上市大公司,本来不大的招聘席位,早就被挤破头的莘莘学子们围了个水泄不通。望着那一张张饥渴的面孔,陈否极心里十分难受。国家经济下行压力大,就业形势最近几年显得越来越严峻,许多学生都面临着毕业之日就是失业之日的尴尬境遇。虽然为了化解就业矛盾、支持学生就业,国家先后推出了一系列优惠配套政策,但是面对岗位紧缺、择业观念依旧传统落后的现状,在短期内解决这个问题显然还困难重重。渭洋集团是上市公司,每年的人才引进,都要严格按照公司的年初计划来执行,并且还要经过公司董事会的表决通过,程序规范,指标明确,容不得半点主观臆断。公司今年计划招收15名职工,指标和往年相比,少了许多。就这15人,还得给国家硬性下达的退役军人、残疾人留5个安置岗位,实际上真正在这里能招聘的就是10个人。而且,就是这10个岗位,也是门槛高、限制多,真正能从千军万马里冲进来符合条件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当陈否极望着那一个个高举着应聘表好不容易挤进来、又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失望离开的身影,他内心里不光是难受,更多的是某种难言的愤怒。当天中午,人越来越多,有好多人不顾维持秩序的武警阻拦,冲破隔离带,从侧面冲过来,现场秩序一时混乱。陈否极为了防止意味发生,叫工作人员通过话筒通知,上午的招聘到此结束,下午3点后再开始。人群里发出气势磅礴的谩骂声,其中有一个瘦长的青年,拖着一个高挑的女孩不顾武警的警告,使出浑身力气硬是挤进前台,当着陈否极的面,把一张应聘表塞到工作人员手中,并且厉声喊道,不收下,你们就别走!一派痞子架口。而他身后的那位女孩,一脸惊恐,担心这个男子被身后围了半圈的武警抓去,用涩哑的声音喊着回来回来。陈否极当时看见的这个女孩,头发零乱,一脸疲倦,和旁边的男青年都呈现出一种生活困顿、落魄潦倒的模样。陈否极心里一颤,也就不顾其他人的愤怒抗议,收下了那张表。而这张表的主人,正是林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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