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臣一切都好,多谢公主关心。”
殷元宜眸中一暗,隐隐有水光浮现,梅子顺着长裙滚落在地。她咬着嘴唇继续说道,“王兄何必拒人千里。”
殷元昭淡淡答道:“君臣有别。”
殷元宜喃喃念道:“君臣有别……”她随即又问:“难道我关心王兄也不行?明明我们……”
“公主慎言!”殷元昭低声喝道,抬头见她潸然泪下,一双美眸似闭未闭,不由得软了心肠,“公主还需记得身份,莫让安修仪为难。”殷元宜并非安修仪亲生,只是自幼/交由她抚养。她并无儿女,对殷元宜还算尽心。只是殷元宜年岁渐大,多年宫中生活也让她知道了一些秘密,故而有些出格之举。若让谢皇后知道,只怕母女俩免不了责难。
他停顿片刻,待殷元宜平静下来,方嘱咐道:“我还要去寿安宫请安,你快回去,莫让人看见。”
殷元宜见他还如以前一样,只得缓缓点头,整个人隐到梅树后面。就在她即将离去之际,殷元昭忽然开口唤道:“公主。”
梅叶微颤,树后倩影停驻。
“公主还需保重,莫要伤怀忧心。”
话音刚落只听得声声啜泣,殷元宜低声道:“多谢王兄还记得我在宫中。”说完步履轻移,眨眼间就不见人影。
方禄这才上前来,头沉地低低的。殷元昭眉眼凝住:“要是让别人知道,饶不了你。”说罢拂袖而去,一路前行一路沉思。
前些时候曲太妃提起婚事,如要拒绝,则必须要在皇命未达前让嘉平帝改变主意。而能影响嘉平帝想法,他停住朝西北望去,现今唯有一人。不过,自太妃提起之后过了半月,迟迟不见圣旨。殷元昭脸色愈发凝重,莫非陛下尚有深意?
直到了寿安宫门前,殷元昭整个人才轻松下来。寿安宫的宫婢内侍早就跪了一地,德福亲自迎到门口,满脸堆笑:“王爷,太后等您多时了。”
殷元昭进得殿去,殿内坐着的那人满头华发,他随即下跪伏身:“孙儿叩见皇祖母。”
太后忙离席搀起他,盯着看了半晌:“大半年不见,又瘦了。”
殷元昭唇角荡过一丝笑意,扶着她坐回榻上,自己也在一旁坐下:“皇祖母身体可安好?”
太后将近古稀之年,除了一些小毛病,身体倒还康健。听得殷元昭开口便关心她,心中自是熨帖,笑容在脸上遮都遮不住:“宫里头这么多人照顾着,你不必担心哀家。”又拉着殷元昭的手左看右看,嗔道,“皇帝也真是的,你自肃州回来半月,天天忙得不见人影。哀家想见你,还得提前候着。”
“能为陛下分忧,是孙儿的福气。”
话虽如此,太后却知道他不愿在上京多待,轻轻叹口气,拍拍他的手,问道:“听说在肃州受了伤,现在可好了?”
这还是自他回来,头回有人问起。想到那次意外,殷元昭眸中闪过一丝狠厉,转瞬恢复如初。他不欲太后担心,只答道:“小伤而已,皇祖母不必挂心。”
太后看他模样还好,便放下此事不提,又说起他领兵在外,忙里抽闲送来的寿礼,对他的心思赞了又赞,笑得合不拢嘴。
两人闲话几句,便有宫婢请示摆膳。太后许久不见殷元昭,自然不肯放他离去。兵营里有韩启等人,不必日日前去。他偷得浮生半日闲,索性留在寿安宫陪伴太后。
太阳高升,寿安宫四面围廊,树荫环绕,尤其广玉兰雄伟壮丽、叶阔绿浓,将光线遮挡的一丝不剩。内殿传来一阵笑声,惊飞树上几只雀鸟。
殷元昭扶着太后走到阴凉处,早有宫婢在石凳上摆好软垫。
二人在廊下坐定,太后指着附近几株秋海棠,高不过三尺:“想当初,你刚进宫的时候,也就比它高一点。二十年一晃而过,哀家老了,”她对着殷元昭细细瞧,像是透过他再看另一个人,“我的昭儿也长大了。”
殷元昭进宫伴读时,年仅六岁。之前因着他父王的缘故,太后只在元月召见他们母子,态度也颇为冷淡。嘉平帝令他进宫,他十分不乐意,却拗不过皇命。曲太妃耳提面命了许久的规矩,尤其是学业上不许输给众皇子,又叮嘱他多多亲近陛下。
他刚入宫时,独自住在拾翠宫。宫婢内侍虽不敢怠慢他,却也不甚尊崇。那时殷元暻早早被立为太子,由太傅在崇文馆教授,他与其他皇子则被安排在司成馆。几人年岁相差不大,二皇子殷元晔只小他两月。也许是后宫早有传言,殷元晔和弟弟们同仇敌忾,一致冷待他。即不至于过分地让人挑出错来,又没让人误以为他们友好相处。
倒是太子年纪虽然只比他们大上两岁,性格却敦厚,对他们一视同仁。有几次撞见事发,殷元晔并着殷元曜都被他狠狠斥责了一番,还接了他去东宫,耐心安慰。也是因此,殷元暻一直不被谢皇后所喜,母子常有争执。
他进宫半年,心中谨记外祖教诲,藏住锋芒,不得和皇子起争执。唯有一次实在委屈,趁夜悄悄一人离了拾翠宫,躲到圆凤池坐了半宿。泪眼朦胧中有一双温暖的手把他抱起,将他带到寿安宫,迷糊中听到有人在旁规劝,幼子无辜,何必因长者之过而迁怒。也是自那天起,太后对他改颜换色,祖孙二人才开始亲近。直到他十五岁离开上京,跟随外祖父、也就是当时的镇军大将军曲诲在安东大营从军,和太后相处时间才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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