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如卿抽过伴头带子,将散乱的头发简单绑了垂在胸前:“灶上还温着水,我去端来。”
崔云之听她匆匆跑出去,须臾间又端了木盆进来。盆里还微微冒着热气,让人看得眼中一热,冰凉的心总算起了一丝暖意。
崔云之上前接过,左右看了看,又踌躇没有锦缎可以擦拭。
柳如卿看他眉头微皱,以为他在忧心不知如何处理伤势,便凑近了试探着说道:“先父做过郎中,我随他学过一点医理,可否让我看看?”
崔云之一愣,竟会如此巧合?他犹豫不定地向床上望去。殷元昭微微点头,并不反对。他让开一步,道:“劳烦姑娘了。”
柳如卿在床边坐下,借着微弱烛光,轻轻解开殷元昭的衣衫,柔声浅笑:“我先看看你的伤,可能会有些疼,你忍着点。”
殷元昭点点头,阖上双眸,头微微侧倾。衣衫被血色浸透,湿哒哒地粘在肌肤上。柳如卿手中动作虽轻,却仍是牵动了伤口。殷元昭也不呼痛,只双手牢牢攥紧被褥。
她寻出几件干净的旧衣,撕成布条浸了水,将伤口处的血迹一一擦干净。其他伤口倒还好说,唯有右胸肋骨之上,似是被利器所伤颇深,汨汨不断地往外渗血。
柳如卿只得重新取了干净的布巾,压在伤处。她抬头对着崔云之说道:“你帮忙按住这里,小心别太用力。”
崔云之闻言坐下来按住伤口,见她似要出去,“姑娘这是……”
“伤口血未止住。家里也没有止血的药,”也不等崔云之反应,柳如卿转身就走,“我去采些草药。”
“这深更半夜……”他们来时已过三更。
“人命要紧,”柳如卿急道,见他言语中似有不明,不由放轻声音,“放心吧,这里我熟得很。”说完不待他再言,便急匆匆地抽身往连云山方向跑去。
崔云之只好将心神转回床上那人,见他面无血色,心下怆然。他随殷元昭参军三年有余,头一回见他受伤这般沉重,再不是屹立军前永不倒。他呜咽着问道:“王爷,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殷元昭缓缓睁开眼睛,摇摇头:“无事。”
屋外寒风倾袭,来不及关上的院门一来一往之间,“吱呀”声令人心烦意乱。崔云之望着烛光忽明忽暗,心弦紧绷,只觉度日如年。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急切的脚步声传来,又在院中停留了片刻。崔云之留神,确信只有一人才安心。
柳如卿带着一股寒气跑进屋,崔云之将手放在唇边。
她蹑手蹑脚地凑过去,却见殷元昭眉头紧蹙,已是昏睡过去。崔云之小心翼翼地挪开手上布巾,柳如卿遂将洗净切碎的药草敷在伤处。
“血过会儿就该止住了。不过可能会发热。你要好好照看。”柳如卿小声叮嘱,又去打了盆冷水放在床边,方去灶房熬药。
经这一闹,她睡意尽去。熬了药让崔云之帮着灌了进去,才去隔壁歇息。
翌日,崔云之醒来时,窗沿处的布帘卷起一半,照进冬日惨惨的光亮。殷元昭额头盖着湿布巾,想来应是他睡着的时候,柳如卿进来照顾。
他伸手试探了温度,和自己无异。又掀开被褥查看他的伤口,血果然已经止住。他放心地舒了口长气,老天有眼。
他直起身,一件翠绿色的衣衫滑落。他捡起搁在木箱上,发现房中各项物件虽然陈旧,却也收拾得齐整。房间不大,仅五六步,出去便是堂屋。
堂屋正中间摆着一张长案,上立着两块牌位:“显考柳公讳文春之位”、“显妣柳母谢氏闺名婉之位”。牌位前三支清香袅袅,看卒时年月,今日正是她父亲忌日。
崔云之心想,原来她父母尽逝,难怪是她一人居住。
门外赫然便是昨夜在山上看到的篱笆小院,杂草都已除尽,还留着新痕。院里尚有一株等人高的腊梅,正盛开着,散出淡淡的幽香。自院门起,铺着青石板,连着堂屋和灶房。
寻路望去,灶房里青衫女子正在忙碌,袅袅炊烟还未升空就散尽。
崔云之不比昨日焦灼,慢悠悠地走近。
柳如卿听得脚步声,转头笑问:“他好点了么?”
崔云之却是怔住。昨晚心急又昏暗,并未仔细打量眼前人。今日一见,纵是荆钗布裙,也难掩姿容秀丽,尤其相貌和上京一人极为相似。刹那间他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难道这真是命中注定?
柳如卿看他发愣,捏着筷子在他眼前一晃,见他回神,笑意盈盈地差遣道:“帮我拿碗。”
崔云之左瞧右瞧,这里狭窄,除了灶台外仅有两个木橱,哪里来的碗筷。
柳如卿瞧他脸上疑惑,噗地笑出声,离了灶台,从右侧木橱里数了两只碗出来,舀了菜粥盛进碗里,指着其中一碗笑道:“这是你的。”自己则端了碗进屋。
殷元昭已经醒了,正挣扎着坐起来。柳如卿连忙腾手上前扶住,又拉开被褥垫在他身后,方坐下来取了碗,舀上一勺热粥,轻轻吹凉,送到他嘴边。
不意对上他一双黑眸,点漆如墨。这人看着面冷,却生了一对凤眼,眼尾含情,似幽幽千尺深潭,不由自主地让人沉溺其中。
柳如卿垂眼敛住心神,对着他展颜一笑,柔声道:“你体力未复,吃点粥要好些。”
殷元昭默不作声,含下菜粥,温度正好,味道却是有点咸。
崔云之跟着进来,坐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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