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府的宴客厅面积不算非常大,但装饰华丽。尤其今日,厅顶点起了六盏流光溢彩的琉璃灯,地面也铺开了接待寻常客人时并不会铺就的短绒地毯。
“外祖,爹都没提前和我说您要过来。”
张书鄂听了晁维这话,忽而冷笑一声:“你爹如何告诉你?他自己都不知道我要过来。”
坐在一旁案前的晁鹊明面色甚难堪,他复又立起,躬身向张书鄂:“父亲大人,这抚北将军大捷回京,朝中官员近期纷纷为其设宴庆功,小婿原是想不能同大家显出差异来,故才安排了今晚的宴请,因太匆忙,未能及时跟您秉明此事,是小婿的疏漏,您切莫怪罪。”
“怕是庆功其次,拉拢才是目的吧!”张书鄂将手中的茶杯朝案上重重一顿:“十九岁,不过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碰运气打了一场胜仗,这些人就如此按耐不住!”
见晁鹊明低头不语,仿佛面有愧色,张书鄂的语气不禁又缓和下来:“哎,他人赶着去巴结也就罢了,你又为何如此?你该明白,皇上是忌惮着平叛后这几年来,张家军威益盛,赐了他这将军的封号,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平衡?我张书鄂无福,命里只得斯瑶一个女儿,你既是我女婿,我自然将你当亲生儿子看待,可你如此之举,叫外人如何揣测我们的关系?”
晁鹊明无话可说,讪讪的坐下。晁维开口问外祖:“外祖,那这个抚北将军带了五万人马就打赢了二十万大军,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真的又如何?抗战北关,他打赢这场仗,靠的还不是我在后方坐阵指挥全盘?再说了,想当年圣上年幼继位,多少狼子野心虎视眈眈?若不是我一人带了仅有数千人的禁军拼死护卫皇宫,岂有这如今盛世?”张书鄂先是不忿,说到后来,又面带得色。
晁维自幼便十分崇拜自己的外祖:“您是皇上最为重视的震远将军,更是如今的三军统帅,再勇猛的战士也不过是战士,和您这样的将领自然是完全没法比的呢!”
晁鹊明也附和着,这厅里此时才有了些许融洽的气氛。
万顺拿肩膀碰了碰身边站着的春子,悄声说:“哎,你说,这个抚北将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难不成他打赢了这胜仗,真的就是运气好?”
桑春摇头,她不懂这中间关系,只觉得既然晁维说张书鄂更厉害些,那自然就是对的了。
这时前院一个小厮进了宴客厅通报:“老爷,贵客已到,曹管家正引贵客过来。”
晁鹊明起身,正要起身相迎,坐在一旁的张书鄂一身咳嗽,定住了晁鹊明的脚步。
晁维不忍见爹为难,主动开口:“外祖,爹,客人上门,我是小辈,不去迎一下,人家要怪我家没有礼数了。”
见张书鄂没有反对,晁维起身,朝宴客厅外走去。
还未待晁维走出宴客厅门口,曹管家已经带着客人进了宴客厅。
曹管家将人带到后,便离开了宴客厅。众人目光齐齐向宴客厅门口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着暗紫色长衫的男子已站了进来。
桑春不太敢确定,进来的这个紫衫男子,就是那位威名远扬的抚北将军。
武将中,她日常所见的,只是晁维的外祖张书鄂一人,故而在桑春的印象中,武将都应当同张书鄂一般,威武精壮,身上充满了不拘小节和对人总习惯低看一等的习气。
可这个紫衫男子,却同这些形象毫不沾边。他身形虽不单薄,却没有一丝习武之人的勇猛之气。相反的,面色如玉,散发着柔和的光彩,虽不是面若潘安的美男子,但自有一种丰神俊朗,教人一眼过去,不敢轻视了去。
桑春暗暗奇怪:这个将军,看起来倒像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一般,如何能带兵遣将上阵厮杀?
晁维迎上前,拱手作礼:“将军远到,失迎失迎,还请将军不要见怪。”
这晁维虽只是个年方十四的少年,但毕竟出身官宦世家,相应礼数,丝毫不差,各种场合也从不露怯。晁府的交际往来,晁维一直是随父亲一同接待打点,对自己的待人分寸,亦是十分有自信。
可让晁维未能料到的是,这紫衫男子,竟然对他毫不买账。
紫衫男子对晁维看都不看一眼,径直越过,向厅内正席上坐着的张书鄂走去:“张将军竟也在?”
张书鄂见其对自己的宝贝外孙如此轻视,瞬间沉下脸来:“邢姜,你眼神倒好,可只怕是从北关严寒之地初回,冻伤了耳朵,不然怎的对我孙儿的迎接充耳不闻?”
这紫衫男子这才仿佛发现了晁维的存在一般:“哟,这可真是失礼了,晁少爷,失敬失敬。”
他语气间却毫无抱歉,甚是目中无人。
桑春自小陪同晁维一起长大,虽说自己和万顺是下人身份,但晁维对他们二人从未有过一丝一毫居高临下的态度,反而像对待自己的兄弟一般对待二人。
此时桑春见晁维被如此无礼对待,自己不禁又气又心疼,在心中立刻推翻了对这个抚北将军的第一印象,觉得这人的皮囊实在是太有欺骗性,没想到本性竟如此恶劣。
晁鹊明开始打圆场:“不碍的,维儿,这位便是抚北将军邢姜,将军是习武之人,豪爽不羁,你要理解。邢将军,请入席。”
“是,爹。”晁维再气也是识大体的,默默退回到自己的案前坐着。
邢姜也毫不客气,大喇喇朝张书鄂下属的案前一坐。对晁鹊明一句谢字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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