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子听闻此话,手上的糕掉在地上,骨碌碌转了两周才停下。此刻春子只觉得自己周身瞬间像浸入数九寒天的冰窟之中,从内到外凉了个透。
晁维望着春子一双眼睛里的惊惧,也凝住了脸色,沉下声对万顺讲:“不要乱说!”
万顺刚又塞了块翠仁糕进嘴里,见他二人神情,嘴里含着糕来不及下咽便急忙辩解:“我不是乱说!昨个夫人给少爷新制的夏衣成了,陈妈使唤我去取,春子娘也在夫人院里,我听的真真儿的,夫人一直在跟春子娘交待下月初进门的事情……”
晁维速度极快的轻锤了下万顺的手臂,终于让他闭了嘴。
再看春子,已经是慌没了主意的样子,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扭了几扭,接着起身就拔腿朝后厨院外跑去。
万顺正要喊住他,又被晁维一把拉住:“别叫!让他去!他娘自会交待他的,你多什么嘴!”
太难得被晁维训斥,万顺也是颇为难过的垂下了脑袋:“这不是喜事儿嘛,我以为春子娘早该告诉他了呢……”
晁维忧心忡忡的望着春子跌跌撞撞的背影,不再理会万顺。
春子不管不顾的朝下人院里跑去。刚才蹲了许久,又突然站起来,此时觉得自己的头一阵阵的在发懵。盛夏午后的太阳毒辣的照的自己眼帘上十分刺痛,泪水几乎都要被逼了出来。
娘为什么要嫁给晁鹊明?难道娘已经忘了爹?忘了弟弟?
后厨距离下人院并不远,可这一路跑下来,春子觉得自己已经要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晁府下人们住的院中,也分不同等级的房间。既有一张屋子里通铺住了十几个洒扫下人的,也有在下人中地位偏高,可以两三人共住一间的佣仆。
而这下人院里,能够独占一间住着的,只有春子的娘一人。
春子娘此刻坐在自己房间里的桌前,手里的针线穿梭正忙。
因为太过专注于手上的活计,她一张温婉的鹅蛋脸上渗出些许汗珠来,却没腾出手去擦一把。
房门突然砰的一声,从外面被撞开,春子娘毫无防备,被响声吓得一怔,针便戳到了手心里。
抬头一看,是春子,正满面泪水的站在门口,十分委屈的抽噎着。
春子娘顾不得手心的痛,放下手里的针线布料,急急上前把春子拥入怀中。
“是真的吗?娘,是真的吗?”春子闻到母亲怀中熟悉的温馨的香,忍不住将头闷入其中嚎啕大哭。
春子娘攒着眉头沉默着,只是抚着春子的后背,试图让春子尽快平静下来。
春子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宣泄似的奋力从母亲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摇晃着母亲的胳膊:“是真的是不是?万顺说的都是真的!你要嫁给他!为什么?娘,为什么!你这样对得起爹吗?”
在春子愤怒的面孔中,有悲痛,有气愤,甚至,有一丝恨。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落到了春子脸上。
春子被母亲打的措手不及,一时间止住了哭声。
春子娘颤抖着双手,匆匆走到门边先关紧了门。
回过身来,看着春子面上的红印,自己眼圈也忍不住泛了红。
“春儿,你以为娘已经忘了你爹,是不是?”
春子负气的推开母亲伸过来试图抚上自己脸的手,没有答话。
“孩子,我们在夹缝中苦苦撑了这六年,你可知道,娘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在担心我们是否能再顺利的多活一天?”
春子娘掏出帕子,为春子拭去脸上的泪,这一次,春子没有躲开。
“春儿,如今你大了,娘除了想着怎么能活下去,更不能不为以后考虑。”春子娘看着春子红肿却如小鹿般清澈的眸子里印着深深的悲痛,心都揪到了一处:“晁府虽然现在还没人发觉,可再过两年呢?到那时一旦被发现你其实是个女儿身,必然会有人要追根刨底,只怕到那时你爹的身份被人挖出,别说寻回冬儿了,我们自身都难保。”
“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不怕!”春子梗着细细的脖子,倔强的看着母亲。
春子娘听了这话,一把握住女儿的肩,重重的捏着:“春儿,娘要你牢记住,这世上没什么比活着的一口气更重要。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们活着,一切都有还希望。活着,就有希望寻回冬儿,就有希望摆脱现在的假身份,往后踏踏实实的活着。孩子,你还记得当年桑府中上上下下的人为了保住我们的两条命,都是如何被处置的吗?”
这句话仿佛是一盆凉水,当头从春子头上浇下一般。春子的眼前浮现起六年前,那个火光翻腾的冬夜。
六年前,春子只是个七岁女童,却又不是个普通的七岁女童。
她是桑府的嫡长女桑春,父亲桑瑞是当朝丞相,母亲何文筳是太师的嫡孙女。自桑春出生那日起,便是一颗熠熠发光的明珠,被桑瑞放在心尖,视若珍宝。
在蜜里打滚的日子,如此一晃七年。原本可以庇佑桑春一生的桑府,却在一夜间,大厦尽倾。
那是桑春记忆里最冷的一个冬天。那个寒冬的夜晚里,桑春同小自己三岁的弟弟桑冬,正在卧房中围着暖炉与母亲嬉闹着。
突然间,卧房的门被父亲身边一个年长的嬷嬷撞开,桑春听不懂那嬷嬷同母亲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母亲脸色瞬间惨白,匆忙的同嬷嬷分别抱起了桑春桑冬,跌跌撞撞的朝门外去了。
那时的桑府中仿佛被放进了一头吃人的猛兽一般,府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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