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些慈善机构的管理者、研究课题的负责人,何和拒绝了,没有那个必要,也没有那个兴趣,他淡淡说:“送我去医院吧。”
去看看他那个据说得了癌症的父亲。
……
何琨明住在京市最好的私营医院,何和过去的时候他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巩膜泛黄,是典型的黄染,何和多少有些这方面的了解,看他这样就猜应该是肝出现了问题。
他一出现,何琨明就有些激动,似乎很感动他这么快就回来了,又似乎还气愤这个忤逆不孝的儿子,他口气很硬:“你终于知道回来了,我还以为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肯回来!”
何和目光在他脸上绕了绕,没有吭声,坐到床边拿起个苹果慢慢削。
他这反应让何琨明噎了下,顿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发挥。
独角戏总是不好唱的。
他只好干巴巴地叹了口气:“医生说我只有几个月好活了,你就别到处跑了,怎么也得我死了再说,这是我作为父亲对你最后的请求了,总不过分吧。”
何和弯了弯唇角,终于开口:“我还以为你最后一个请求是让我和某人结婚,以及婚后把股份转让给你呢。”
何琨明又被噎住,何和的反应真的不在他预料之中,他终于相信赵润泽说的,何和真的变了很多,以前那些招数完全不管用了。
他冷下了脸:“说起股份,那些股份本来就是家里的,你看看和你同辈的,哪怕是你爸我,都没有拿百分之十这么高,你的几个堂兄堂弟,能有百分之零点几,就够吃一辈子的了,你大堂哥成年礼你爷爷也不过给了他百分之二的股份,那还是长房长孙独有的待遇。”
他面露自责凄苦:“说起来也是我造孽,生了你这么个净会给家里带来麻烦的人,你知道就因为你手上这些股份,这些年那些股东有多少人心浮动的吗?有多少想通过你这点股份来攻击何氏的吗?你爷爷、大伯又是怎样地日夜操心忧虑吗?”
说着声音又是一软:“这么多年,你拿分红也拿到手软了吧,家里不欠你什么,你把股份还给你爷爷,也算是我死前了了最后一份心愿,给咱们家里抹除这份隐患。”
何和一边慢腾腾地削果皮,一边看这人声情并茂地表演,觉得挺有意思的。
他这个父亲长得很好,因为当过兵,身上的气度与众不同,就是特别的正气,说出来的话也格外有种正气凛然的感觉,很容易让人信任和服从。
哪怕他这会儿整个人瘦黄瘦黄的,也依然如此,这也是一种本事了。
在失忆之后成年之前,何和在何家当了十年的小少爷,他受尽了宠爱,何家从上到下都让着他,护着他,宠着他,这个对人不假颜色的父亲,在他面前也总是露出最温柔慈爱的一面。
但何和不是笨蛋,他总是觉得很有违和感。
比如他那个据说最疼爱他的爷爷,对他总是笑得慈祥,但眼里却没有什么温度,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提起他表情语气都冷冷的。
比如他那个油精一般的二伯父,总是笑眯眯地和他说话,但眼神里充满着算计和贪婪。
比如他两个伯母,对他总是笑得勉强,那种藏得很深的嫉妒总是在她们掐紧的指甲间泄露出来。
更不要说下人们偶尔奇异的目光、私底下的窃窃私语,以及更加不会掩饰自己的堂兄弟姐妹们的妒忌、排挤和一些幼稚但行之有效的捉弄行为,以及远房亲戚、上门的客人那种怪异的打量眼神。
所以当何和长大一点之后,大约十二三岁的时候吧,他就一经明白,所有的疼爱背后,一定藏着什么东西,出于某些原因,这些人一点都不喜欢他,却不得不表现出对他的好。
何和最初发现这个秘密,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毛骨悚然,总觉得这些带着面具的家人在伪装不下去后,会一刀捅死自己,或者下毒毒死自己。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做噩梦,处处小心一样,看着饭菜都会想里面会不会有毒或是被谁吐了口水。
他压力很大,人小不会控制自己,就会显得阴阳怪气,所以他娇少爷、不好伺候、任性妄为的名声那时候好像还挺出名的。
那时他唯一信任的就是自己的父亲和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赵润泽、润泽哥。
然后他渐渐发现,可能他的父亲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个人,他偶然从镜子里发现,何琨明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和憎恨,好像在看着一件垃圾、一个仇人。
他真是吓坏了,但他防着别人伪装自己也习惯了,并没有露出破绽,抱着满腹疑惑和委屈,他观察起自己的父亲,他发现对方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在克制自己的戾气,有时候他觉得对方是在努力克制把自己暴打一顿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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