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正是深夜,薛莹看着晕光的烛火,好一会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巧丫就在床边打瞌睡,发现她睁开眼,柔声问:“小姐,你醒了?”
不对劲啊,以巧丫的性格,现在应该咋咋呼呼喊起来才对吧?
薛莹动了一下刚想说话,却恰好牵动背部的伤口,不由轻呼一声。
“趴着别动,背上的伤还没好呢。”巧丫连忙安抚她,而本来睡在外间的冬寻也醒了,与巧丫一起拧帕子的拧帕子,倒水的倒水。
温热的帕子敷在酸涩肿胀的眼睛上,薛莹不由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哑着声音问:“三老爷怎么样了?”
“两天前就醒了。”冬寻用卷了棉花的棒子沾水湿润她干裂的嘴唇,“虽说受了重伤,但调养一阵子就没事了。”
“嗯。”薛莹等了一下,然后问,“巧丫怎么不说话?”
两个丫鬟沉默了一会后,冬寻才道:“小姐,你昏迷的这些天说了不少胡话,巧丫是被你给吓着了。”
“我说什么了?”薛莹昏昏沉沉地又要睡过去,但是背部阵阵的刺痛却让她无法安定下去。
“小姐一直在说对不起,一边说一边掉眼泪。明明好不容易救了三老爷一命,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就连皇上都下旨嘉奖你,你为什么要道歉呢?你在跟谁道歉?”
“……我累了。”
虽然闭着眼睛,但薛莹的精神却很清醒。她想起昏迷前发生的那些事,想起天一崖上跟绥王的对峙和谈判,想起自己不由自主扑过去挡在薛骐跟前的场景,然后喉咙像是堵了一大团棉花,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过了一会,顺子婶端着刚刚熬好的清粥进来,轻轻唤醒她。“小姐,先喝点粥再睡吧?”
薛莹慢慢睁开眼,一直忍着的泪水静静滑落:“顺子婶。”
“怎么了?”
“不是我,不是我救的三老爷。”
顺子婶一怔。
“她一直都在,是她救了她的父亲。一个不会说话的傻子,也是会爱自己的父亲的,也是会拼命保护自己的亲人的。”薛莹将自己流泪不止的脸深深埋在被子里,“可是我抢了她的人生,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让她的父亲那么讨厌我甚至恨我,这都是我的错……”
对于这样的事情,顺子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薛莹是误打误撞代替了原本的薛莹的人,可是这些年来,她在侯府受了多少委屈和磨难她也是看在眼里的,硬要说她偷走了薛莹的人生并且把它弄得一团糟,是说不过去的。
但是如果真的如薛莹刚才所说的,原本那个那个薛莹还在这具身体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生变成另外一番模样,那确实也太可怜了。
哭过一场之后,薛莹又昏睡过去,并且发起了高烧,直到半个多月后才总算捡回一条命,只是整个人已经变得皮包骨头,精神也大不如前了。
这把顺子婶吓了个半死,差点以为以前的薛莹又回来了。幸好薛莹只是精神萎靡了些,智力还是正常的,这让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放心吧,我惹了那么多麻烦,在没有解决干净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小姐,”顺子婶十分不舍,“您就不能一直这么过下去吗?说不定那只是你的错觉,毕竟这么多年来您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她的存在,不是吗?”
薛莹用手捂着自己的心口,神色失落:“是啊,我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感觉她比之前消失得更彻底了。为什么呢?如果她之前一直都跟我在一起,离开之前总该跟我道个别吧?”
顺子婶叹气:“如果你们是同一个人,那该多好。”
薛莹面容苦涩地勉强笑了笑。
丫鬟在外面禀告:“三夫人来了。”
薛莹起身相迎,廖云溪看见她连忙说:“快坐下,你身子还没痊愈呢。”
薛莹微微一笑:“已经不碍事了。”
看着她瘦得几乎脱形的脸,廖云溪心疼不已:“虽说是没事了,可身体还需要好好调理。听丫鬟们说你这几天精神不大好,等过两天天晴了,我带去出去转转晒晒太阳可好?”
薛莹摇头:“不必麻烦了,我在这院子里也能晒太阳的。”
廖云溪知道她的顾忌:“你是怕外面的人嚼舌头吗?皇上都已经下旨了,绥王谋逆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我知道,我还是平定叛乱的功臣呢。”薛莹垂眸,“可越是如此,不就越是证明我对绥王不孝不义吗?”
廖云溪还要劝解,薛莹继续道:“我不是介意别人的眼光,只是不想惹麻烦而已。”
廖云溪只好放弃:“那好吧。不过如果你哪天想通了一定要跟我说,不管你想去哪里,我都会支持你的。”
“多谢三夫人。”
回到房间,廖云溪发现薛骐正在悠闲地翻看一本棋谱。事情过去半个月多,他的身体已经基本上恢复,只是身形越发消瘦,侧脸的轮廓显得有些凌厉,但眼神比起两年前要更加沉稳了。
廖云溪坐在他对面,一直等到他终于抬头看她才开口说话:“莹儿的精神还是不太好,看来这次的事情真的把她吓坏了。”
“你想多了。”薛骐放下棋谱给她倒杯茶,“依我看,她的胆子大得很,不会那么容易就吓坏的。”
“那时因为你没看见她现在的样子。”廖云溪瞪他,“再怎么说她还是个小姑娘,你却让她上最残酷的战场,她能不吓到吗?我听说天一崖都被血水给淹了,那得多可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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