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如圭手里,余家宗族对哥哥的猜忌就不会减,这一切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可……当前处境已由不得她再去谋划什么了。
玉兰绽放于枝头,色皎洁,形雅致,嘉树清圆,置了一方石桌在其下,有清冽芳香弥漫周围。
余思远坐在桌前,手将裙裾抓起,涟起道道褶皱,松开,复又抓起,如此反复多次,终于见弦合端着两个瓷碗从厨房里出来了。
乳黄的汤底上飘着油沫葱花,几缕细面散在里面,另飘着鸡蛋花和青菜叶。
弦合将筷子拿给他,笑说:“哥哥,你快尝尝我的手艺。”
余思远挑起一缕面吃进口里,五味陈杂,去扔自强撑起一抹笑:“好吃。”
弦合坐在他对面,神色渺然,回忆往事:“这是我跟母亲学的,她教了我许多,可我只学会了这个。小时候我总是贪玩,什么都静不下心学,又爱闯祸,偏趁人不注意往树上爬,要不是哥哥从底下接住了我,没准儿我就长不了这么大了。”
她怅惘道:“可惜你那时候也太小,轻功练得马虎,又没多大劲,和我一同摔下来,还摔断了腿。你那么能忍,怕母亲责罚我硬是没声张,延误了治疗的时间,落下了残疾。”
余思远将筷子搁下,温煦笑说:“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弦合抿了抿唇,凹出浅淡的梨涡,说:“就算不提,可这件事一直在我的心里。我从小到大就知道,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肯舍弃一切,不顾一切地保护我,那就是哥哥。”她顿了顿,破开嗓子间的沙哑,道:“我们运气都不太好,没生在父母恩爱的人家,本想有手足亲情,可到头来发现,连兄妹都不是亲兄妹,可真是悲催至极。”
看着她耷拉下脑袋,郁郁的神情,余思远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弦合睨了他一眼,他忙收敛笑意。
“嗯……就算不是亲兄妹,我也得说你,你这个脾气得改。君子不行于色,你不能把什么都摆在面上,你得学会藏,让别人捉摸不透你,提起你时才会有所忌惮,想要对付你时也没那么容易了。”
“这可能挺难的,可你现在都是陵州太守了,就算难你也得学。其实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忍字,你把忍功练到位了,这个也自然就学会了。忍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你看临羡,他可是魏侯,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可也得忍。忍朝臣,忍兄弟,忍父母,都是为了大局。所以……哪怕你对家中怨气再大,你也得忍,并且要尽量和他们和睦共处。”
“大伯父的多次行径表明他跟齐家还有瓜葛,你得想法切断了,不然后患无穷。那个齐协如今看上去是个籍籍无名之辈,可实际城府极深,你要小心提防。之前我迫于无奈向家中妥协,可如今你已贵为太守,不必一个劲儿地伏低,恩威并施才是良策。”
弦合见余思远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目光凝重,似是听得仔细,莞尔道:“其实这些再过许多年你也就明白了,可那个时候已走了太多弯路,轻易回不了头。”
“现下虽是乱世,尚武轻文,可乱世总有一天会过去,这天下总有一天会回归礼乐,到时清议风评便会尤为重要。谁掌了文人咽喉,谁就会把锦绣前程握在手里。你知道文人最看重什么吗?孝道,仁义,所以,哪怕是做样子,你也得把这几样做全了,爱惜羽毛,琴关……这样的事不能再有了。”
余思远睫羽微颤,目光伤悒,缓缓垂落下来。
弦合拍了拍他的手:“好了,这个事翻篇了,我们以后都不提了。可是你为救大伯父跟顾家翻了脸,你得把这关系再修补回来。顾长安是武官之首,且他这上将军还要再当上五六年,你在他手底下不得不低头。”
“我会劝说临羡让姐夫回来,你要记住我们的姐夫陆偃光是大智大贤之辈,将来有一天会被拜为上卿丞相,你遇事多向他请教,一定要听人劝。”
“还有……你要学会揣摩上意,临羡他不只是你的总角之交,他亦是君,你要记住,不管将来走得多远,要时时刻刻揣摩他的心意,顺其而为。”
她说完了,沉思片刻,确定无所遗漏,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
余思远凝视着她,平静的外表之下伤慨满溢,几乎快要将自己溺没。
弦合抿了抿唇,强忍下泪水,道:“你做了一件错事,且错得离谱,我可以原谅你,但你得付出代价,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出主意,从今往后这条路只能你自己走了。”
“不管是福是祸,你自己去面对,我……不会再在后面帮你了。”
说完,她站起身,转身要走,余思远飞快地扯住她的衣袖。
不知为何,刚才忍了许久的眼泪,以为都已经咽回肚子里了,被他这一扯全然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她忙偏过头,抬手抹干净,说:“哥哥,你我是兄妹,此生只能是兄妹,便注定只能伴着对方走一段路,到了该散的时候只能散。这天下久逢战乱,民不聊生。你既然拜了一任封疆大吏,就要担起自己的责任,做一个好父亲,好夫君,好将军,守护自己的家,守护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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