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怀瑾闻言蹙眉,从她的梳妆台上随意拾起一柄铜镜对上她的脸,这是不言而喻要她照一照便是,她也没辜负他便要对镜,赫然她一张脸上竟稀稀落落零零星星起了几处红疹子,骇人得紧。
她看见镜中人神情黯淡,心底有个念头呼之欲出,也不拘什么礼,捋起袖子,只见一段白皙莹润的臂腕上一目了然亦有些许红疹子,看得她心乱如麻。
徐杳扪心自问,她自这遭重新入宫之后,如履薄冰,行事更是敛手屏足,她明白砍一枝,损百枝的道理,后宫里头不盼着她的人比比皆是,一种是同赵婕妤那般口无遮拦之人,另一种便是面上同她交好之人,第二种人往往背地里翻脸比翻书还快。
“瘙得厉害吗?”他搁下铜镜,立在她对面一针见血道。
“……”她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挑眉看他,“陛下倒是一清二楚。”
燕怀瑾缄言不语,开门见山亦直接捋起袖子,同她身上的症状一般无二,不过屈指可数有几处红疹子罢了。
她惊魂甫定,他二人不约而同起了疹子,想来无非吃食或者接触之物沾了疟疾,除却晚膳二人一处用再无其他了,若唯她一个遭了这桩事则着实令人心惊动魄,可眼下却不止她一个。
可惜那歹人机关算尽太聪明,打错算盘,竟殃及到燕怀瑾身上。
第18章 壹捌
燕怀瑾径自步至外殿隔着门杦蔼唤了一声“蔡莲寅”,蔡莲寅应声进来,但见建安帝脸上并未露出半分情绪,慢腾斯礼吩咐道:“拿落英榭的牌子去太医院请诊,倘今夜值夜的不是方院正,便再命人出宫去府上接进来。或有人问起来,只说桢良媛身子不适即可,之所以请方院正不过是朕的恩典罢了。”
“妾及不上陛下这样的讲究,”徐杳后他一步出来,只因这人末了睇了自己一眼,眼神里飘渺过一瞬的凌厉,继而便是无穷无尽的郁悒,“蔡大人,您去了先请今夜值夜的太医来一趟便是了。”
蔡莲寅听罢眸光一时游移未定,建安帝先时开口既说是予给桢良媛的恩典,如今桢良媛发话,而建安帝却依旧不苟言笑,抬眼一瞧,建安帝下颔处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红印,想来打着为桢良媛问诊的虚名,这样一想倒害他举棋不定起来。
细察之下,建安帝下颔的红印上依稀可以辨出牙印,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便不言而喻了,不待蔡莲寅往深处想,燕怀瑾见他踌躇未决,疾声厉色道:“照朕说得办。”
蔡莲寅这才不假思索领了命:“谨遵陛下吩咐。”
见蔡莲寅的背影愈行愈远,他两人一时无话,偏生眼前人这会子喜怒不行于色,她又因心中倦怠,省不定眼前人的心思,抬脚自行回内殿去了,方才拂过珠帘,却听见身后怫然作色的声音:
“你存了私心费这两句口舌不愿见方院正,可是你做贼心虚了是不是?”
徐杳听罢他捕风捉影一席话,顿时身形微怔,却从容不迫地开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妾即便存有歹心,也不值当搭上自己这条命。”她微微侧首,敛眸觑他,掠尽眼底悉数的潋滟,隔一道琳琅珠帘,“何况眼下也没见您有半分奄奄一息之态。”
“你若当真没用做过任何暗昧之事,则更不该忌惮方院正。”他愠容不减反增,说出来的自然没有一句好话。
她倒是愈发镇定自若,自嘲一笑:“民以食为天,陛下这般忧国恤民的人,当知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样米样百种人的道理。您看重方院正的医术精湛,便要妾也同你一起迷信不成。”
燕怀瑾遽然挑帘,俯在她耳畔沉声道:“屡次出言不逊,你是仗得谁的势。”
“妾不过是沧海一粟,承您临时起意捧过几日场,以为自个当真成了秋水上独一株蒹葭,山风摇动时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私下里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苦心孤诣想同清莲濯濯多亲近一些,到底不过是做了那同乎流俗,合乎污世之人。”
徐杳声色波澜不惊,待她娓娓道完这一番话,惹得他二人之间的氛围一度更是剑拔弩张。
他伸出右侧手掌在她颈脖间徘徊悱恻,堪堪停驻在她精致如玉的锁骨上,动作十分亲昵,她却听见他疏冷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倘阖宫上下皆知朕在落英榭害上病症,定会人心惶惶,被那些个长舌妇议得沸沸扬扬,到那时,襄良媛猜一猜所有的苦果又会轮到谁来尝。”
燕怀瑾素日里右手大拇指上戴一枚碧玉温润的扳指,此时被他心存狎戏三番五次地剐蹭在她的锁骨上下,不疾不徐的模样,她的锁骨上腾然一截绯红,却也听不见她嘤咛一声。
“您这是要为妾开脱了。”
他眼下尽是她的三千青丝,因瞧不见她面上神色如何,清晰听见得是她凄咽开口,他猜想她面上的神色应是同样的低眉顺眼,却不知她面露倨慢,倚仗得便是他瞧不见罢了。
他听见自己鬼使神差般允诺,笃定的说出一个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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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须臾的功夫,方院正已经在落英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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