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头,右半边脸陷入一片阴影。
“我最长的一次,九天时间,只睡了四个多小时。到了最后,人仿佛踩在棉花上,心跳声音大得恼人,像是每一秒钟都有可能猝死。”
“你知道这一个阶段之后,下一个是什么吗?”方岚问。
詹台抿紧嘴唇,摇摇头。
“是绝望。”方岚微微笑了笑,唇边浮现两只梨涡,恬淡的微笑却看得詹台莫名心惊。
“绝望来临,意味着有人认命。可是不认命的那些,就像溺水的人拼命挣扎,不愿放过任何一颗救命的绳索,也早已经失去了辨别真假的能力。”
“失去了辨别能力,就会不遗余力去尝试任何一种可能性。”
方岚顿了顿,继续说:“亲人失踪,绝大部分家属在寻找的过程中都会张贴寻人启事提供可供联络的个人信息。”
“很多骗子,明明没有失踪亲人的消息,也会打电话谎称知道内情,想方设法从你手中骗出钱来。”
“这些骗局并不高明,甚至破绽百出,可是绝望的家属失去了辨别能力,就很容易上当受骗,甚至散尽家财也没能找回失踪的亲人。”
詹台轻轻点头,趁火打劫的各路骗子轮番上场,直到家属身上最后一滴血汗被榨得精光,真实的情况比她描述的还要凄惨。
方岚轻轻地说:“你知道所有骗局里,家属最容易上当的是哪一种吗?”
他其实知道答案,却实在不愿意说话。
自来劣币驱逐良币,他身在这滩浑水之中,又怎么能说自己绝对清白。
“所有骗局里,家属最容易相信的,就是道上出了名的高僧大师。”方岚淡淡地说。
“金钵罗盘糯米山,圣水黄符塔罗牌,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出。”
“一个油光满面的大师眨眨眼睛说上一句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话,便要红包奉上,换一张薄如蝉翼的黄符纸贴在床头。”
隔着一臂的距离,他都能感觉到她语气中藏也藏不住的戾气。
他不能也不愿辩解。
罪,是同行所做。
可是罪,确无可恕。
她初见,原来是把他当做坑蒙拐骗旁人救命钱的人渣。
第39章 白鹭洲
想清楚这点,他又是委屈又是恍然,既想好好替自己辩解,又觉得两人相处这么些天,她若连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都看不清楚,那他解释再多又有什么用?
他心里烦躁,说出口的话也透着几分冷硬和自嘲:“你既然万分看不上我们这些同道,又何必去查这些妖魔鬼怪的案子,还非得跟我们这样的烂人人渣打交道?”
他话虽出口,却情不自禁地期盼她开口否认,可等了许久也不见她说话。
临开门前,她终于轻飘飘落下一句话。
声浪骤然来袭,詹台听不分明,扭过头来想问,却终究还是忍住了。
两人艰难无比地在地下室里穿行,在各型各色的面孔之上努力辨别。空气闷热,空间狭小,找人像是在大海捞针。
詹台本做好了忙一晚上的准备,哪知十多分钟后,方岚拽住他的胳膊,指了指房间中央的dj台。
詹台顺着她的视线往台上看,五边菱形的耵台上站了一个头戴紫色耳机的高大男孩,浓眉大眼十分帅气,不就是失踪一月有余的吴悠?
就这样,闹得满城风雨的男大学生离奇失踪案,啼笑皆非地谢幕了。
吴悠爸爸哭着赶来,彼时吴悠正在被先到现场的警察训斥,被吴悠爸爸哀嚎一嗓子扑上来打断。
算起来,父子二人将近一年没有见面。吴悠染了一头黄毛,耳朵上一连串的耳钉,满身叛逆的dj打扮,也忍不住抱着双鬂泛白的父亲红了眼眶。
詹台抱着双臂看了他们许久。
他没有父母,称得上亲人的那些人也远去了很久,看这些一家团圆的画面,心满意足之外又多少有些哀伤自怜。
还是吴悠爸爸先注意到他,噙着眼泪拽住儿子的手走过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詹台吓了一跳,一边扶起吴悠爸爸,一边嘴里不迭说着谦让之语:“功劳也不在我,还有上次曾与你接触过的女法师。”
他刚想伸手把方岚带到身边,四周一望,却早已经不见她的人影。
上次重庆的报酬,全归了她手。
这次在长沙的赏金,她却一分没要。
詹台捏着吴悠爸爸的酬谢苦笑。
两座城市,两件案子,却连她的电话都没要到一个。
天地广阔,还不知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
詹台望着北门城楼,想起昨天踏着夕阳入城的三人。
他沉默片刻,扭头对怯生生站在身边的小狐狸说:“你自己怎么回去?”
小狐狸许是猜出他心绪不佳,生怕麻烦他一星半点,连忙说:“等天黑换原身,再跑回去。”
也好。毕竟她从长沙逃回天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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