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只是跳闸了而已,但虽然心里清楚,身体与知觉却无法立刻恢复镇定。
茫茫然的黑暗,目力所能及的地方,只有被外间的电闪雷鸣映亮的苍白墙面,那里挂着几幅木板画,原本鲜艳活泛,这时候却只觉得空洞麻木。
一切,无所遁形,于是某种暌违已久的恐慌,开始肆无忌惮地扑面袭来!
成歌是畏惧黑暗的,这在许多年前就有过预兆。
那是个很冷的寒冬,冷到骨头与骨头之间的缝隙仿佛都漆了层冰,一动,咯吱咯吱一片冰芒碎裂的声响便透过四肢百骸传递而来。
她一个人走在空无一人的幽暗巷子里,鞋底很薄,贴着地面都能感到脚底板有化掉的雪渗了进来。
四周的住户都关着门,这么冷的天气,谁会愿意打开门窗,看一眼这个流落街头的小姑娘呢?
没有。
所以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在行走,从巷口走到巷尾,她饿得浑身发抖,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所有气力,再也无法继续往前,可她又似乎有着难以估量的力量,撑着单薄的身子始终缓慢而艰难地行走着。
直到在一个垃圾桶边停了下来。
夜猫三两只,看到竞食者,它们弓起腰背,毛发竖立,尖锐的爪牙泛着冷光,对她释放极强的敌意。
“……我只吃一点点。”她小声说着,想试着和它们友好相处,舔舔干燥生疼的唇,小心地挪过去,“只要一点点……”
女孩还小,平平寂寂的眉眼其实都还未展开,细嫩的肌肤被寒冬割裂,眉毛染了厚白的飞雪,这是沉重的夜晚唯一舍得赐予她的。
“喵呜——”它们发出拒绝的嘶叫,听上去难听又焦怒。丝毫不理会她的恳求,猫爪子在箱桶里翻找,发出砰砰响动。
楼上一个窗子亮了起来,有人在愤愤骂话:“真是不消停!大半夜的不会死远点找吃的啊!”
夜猫们一惊,嗖嗖跑开,都是被吓跑的。
它们原来也恃强凌弱,其实这个世界都是恃强凌弱的。
八岁的成歌立在风雪里,第一次觉得原来孤独和绝望,是留给夹缝里求生的人的。
她被夹得快要窒息了。
“应该是这边电闸烧了。”门外晃过一道手电筒的光亮,有低低的人声传来,惊破成歌短暂的回忆。
“怪不得突然停了一大片,自习室快吵翻天了!”
“这群祖宗真难伺候。”原先说话的人忍不住抱怨着。
“行了,还不是为了过几天的优能训练营的选拔?每年到了这个时候,这群祖宗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图书馆都快装不下他们了!”另一个人也是感慨。
两人只简单谈了几句,便从门外走了过去。
成歌握着雨伞手柄,很用力,手背上的筋都耸了起来。她使劲瞪大眼,一句“这里还有人”却卡在喉间,怎么也吐露不出去,未消褪的惊惧让她的口舌还处于封闭状态。
“哎,怎么这时候还有人过来?”还没走远的人突然疑惑开口,大约是在问同伴,“我没看花眼吧?那是个人吧?”
“我看看……”把手电筒往前探去。
“301门锁了?”男生已经披着一身水汽大步走来,黑暗中,谁也看不清他沉默的神色间蕴着怎样的情绪。
“同学,这么晚你来这里做什么?”楼管举起手电筒朝对方身上照着,仔细看了眼,便认出他来,脸上露出几分谄媚,“呵呵,是晏同学啊。”
“这边门早都锁了,团委的说是晚上有个部门聚会,还没到五点,就清点完毕了。”
细长的眸子眯了起来,果然……
“钥匙给我吧。”他的声线很低,听不真切里面是否有着焦灼担忧,但浓湿的短发,身上未卸的风尘,以及伸出的手掌,指尖微微朝上的催促,使人觉得事态紧急。
另一个楼管立刻从腰间解下钥匙递给他:“这黑灯瞎火的,也没找着哪把才是这楼的通用钥匙,本来还想进去看看有没有设备被烧坏的……”
钥匙被拿走了,男生绕开他们,竟是用跑的速度冲向第一个办公室。
“奇了,这位是不是丢东西了?”
同伴笑他傻:“怎么可能?什么东西能让他紧张成这样?”
也是,在所有人看来,天之骄子想要的,从未失手过,又哪里会有什么是丢了的呢。
门板被轻轻敲着,一长两短,这是一个安抚的暗号,只有她和他才懂。
“在的话应一声。”
“……在。”成歌贴着门板,将伞垂下,摁在自己的腿上,尖锐痛意暂时缓解被锁冻的知觉。
在就好。
晏以暮堪堪扶着墙,松了口气。因为跑得急,这一声便像是叹息般,在暴雨骤歇的暗夜里,绵长深邃。
“还是你……”她隔着门板自语,眼眶里有热度在攀升,“晏以暮,怎么还是你啊……”
她的尾音濡软的,如同一个被晚归的父母遗忘了的小孩,坐在门槛上,时不时揉着惺忪睡眼翘首等待他们的归来。
却在终于见到他们时,千般委屈。
他听出她声音里夹了颤抖,那是一种已经临近极限的忍耐。
恐黑症人群的脆弱会在得遇希望的那一瞬,如影随形。
“小骆驼,沙漠里有什么?”他忽然低声问,借着手机荧光,垂下眼,开始仔细寻找这扇门的钥匙。修长手指在数十把长相相似的金属里穿梭,像是为一头迷路的骆驼指引方向,走向他所在的光明之处。
“沙漠?”成歌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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