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卫生间里,两盏灯同时被打开,显得格外明亮。高明明站在水池前,正对着那面大镜子反复比照耳根下边的那处吻痕,简直烦恼厌恶透顶了。洗手台边,零零散散摆着几件粉底与粉扑,还是好不容易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当年温文雅强卖给王府员工们的伪劣产品。事到如今,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宁可过敏,顶着一脖子的红疹出门,也不愿再看到这个恶心的吻痕一眼。
伪劣产品果然是伪劣产品。她精心涂抹了好一会功夫后才发觉,它不仅无法完美遮盖住那一大块红色印记,反而欲盖弥彰,一眼就能看出擦了粉!她越看越气,隐约中,好像抹了粉的那块皮肤又开始犯痒,急得她情不自禁用手去挠。在王府过敏那日的场景又自然而然浮现在了眼前,让她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哗啦”一声,她将那些粉底、干粉、湿粉统统打到了地上,在空荡荡的洗手间里,一个人对着镜子生闷气。
镜中的那个人还像是当年的白天鹅一样的钢琴才女高明明吗?自打来了下江,这一年多社会上的磨练并没有让她沉淀出什么成熟知性的气质,反倒被爱恨纠葛的琐事折磨得焦头烂额,成了如今这般落魄模样。黑眼圈、深眼袋、暗沉的肤色、无神的双眼,外加那一头久未打理的干枯乱发,一身皱巴巴的衣服,活脱脱一个蓬头垢面的丧家女。
约好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这时候,她理应梳洗打扮完毕,换上他说过最美的那套衣服,插上他送的漂亮发簪,满心期待地出了家门才对。可她却偏偏仍站在洗手间大镜子前,望着这脖颈处的吻痕又恼又怨。
是啊,带着这块这么明显的吻痕,她还有什么颜面去见那有可能会赴约的何俊毅?
“他肯定不会来的,肯定不会来的,他根本就不想跟我和好的,我去了也是白去…”虽然不停默然对自己说着这些,她却仍对他抱有最后一线希望。“可是如果万一呢,万一他真去了呢,万一他现在已经到了呢?万一他看到我不在,他失望了就走了怎么办?”
“不行,我要去。”她终于不再是那副自暴自弃的样子,眼神里闪出了一丝挣扎的本能。“我现在就要去,马上。”她扫视了一眼满地化妆品,脑子里也忽然闪现过一个妙招。
拔腿走出洗手间,来到不常用的药柜前,迅速拉开抽屉翻找,终于在角落找出了两张陈旧得包装泛黄的创可贴。她望着这两张创可贴,嘴角终于流露出一丝希望的微笑。
以最快的速度更衣、出门,奔向附近的烟笼湖公园。短短的一小段路,就像隔了十万八千里那么远。她不停看表,每当时间过去多一分钟,便更加心急火燎。在穿过最后一个漫长的红绿灯之后,她终于来到了烟笼湖公园的门口。三步并作两步进了门,只要稍微转两个弯,绕过那棵大树,就能到他们约定的那个石凳边了。
她莫名的不敢再往前走。看了看表,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之久。他会在吗?或者说,他还会在吗?她忽然害怕面对那个结果,那个可能性相当大的结果——何俊毅要么见没她人影已经走了,要么压根就没打算来。
时间无情地流逝,秒针从未走得这样快过。最后盯了一眼手表,她一咬牙,迈出脚步,匆匆走过了前面的转弯处。
熟悉的粼粼波光,熟悉的小桥流水,熟悉的休憩石凳,却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早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却还是不禁鼻头一酸,六神无主,茫然失措。所有刚才摆好的表情忽然间都失去了意义,她的面部肌肉刹那僵硬住,堆积在心头的千言万语也一齐涌上了喉头,化作一片哽咽。她失神地望向湖面,就像西湖畔的水之湄那样。
可是就在这时,身边竟然传出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明明,你迟到了。”
什么?他?他来了!他竟然来了!
他从身后的某个角落突然出现,就好像天使突然降临在面前。他的声音格外的亲切,就好像冬日里最温暖的阳光瞬间照暖了心中每一个角落。所有阴霾的情绪被一扫而空,望着他熟悉的笑容,她一时间又泪水夺眶,喜极而泣。
“傻瓜。”他微微皱眉,轻抚过她脸颊的泪水,语气无奈而又温柔。
“笨蛋,你才迟到了!”她哽咽着说出这句话,就抽泣得再也说不下去,眼泪如排山倒海一般倾泻而下,她干脆一头钻进了那久违的怀抱里,纵情大哭起来。
忽然,何俊毅一句疑问,打破了这王子公主幸福拥抱的美好画面——“明明,你怎么脖子上有伤?还贴了两张创可贴,伤口不小吧?这里是颈动脉啊!你没事吧?”他面带关心,凑近了她脖子上的创可贴,认真查看起“伤势”来。
高明明吓得全身一个激灵,本能地在他怀里挣脱了一下,一只手连忙护住了自己的“伤口”,生怕被揪出了什么端倪。她若无其事解释道:“没什么,就是割破了点皮。”
“割破了点皮?天啊,离颈动脉这么近,太危险啦!这个位置你是怎么割到的?”对此何俊毅十分不解。
高明明勉强挤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一派胡扯:“没有割到什么动脉啦,就流了一点点血,呵呵。我在厨房拿着剪刀忙,灶台上在烧菜,我又要过去忙,这时候一只蛾子飞到我肩膀这里啦!我吓了一跳,都没想那么多,就用手去赶,结果剪刀就把脖子划到了!是有点痛,不过没有伤到什么动脉,真的不用担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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