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复问道。
陈剑臣呵呵一笑:“全由拂台兄做主。”
王复道:“有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如今日我们暂且不去笔架山赏雪了,救人要紧,你看可好?”
陈剑臣暗自腹诽:救人?如果晕迷的是个老太婆你会如此上心着急?敢情是想走桃花运了吧,便随口道:“甚好。”
于是,车厢内一下子由两人变成了三人;奔驰的方向掉头而回。
那女子久久没有苏醒,被一张厚厚的被单包裹住,只露出一张祸水红颜。得到了温暖后,她的两颊微微泛起了红晕,更添艳色,直如一朵要含苞待放的桃花。
瞧着假装一本正经又忍不住偷眼瞥看的王复,陈剑臣便暗觉好笑;然而多看了村姑几眼后,他心底的不安越发明显。
这纯属是因为直觉而萌生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无法确切到要点。
由于王复说要把对方送进江州城内找大夫医治,所以半路陈剑臣就下了车。目送马车萧萧远去,他沉吟良久,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或者,是我想多了……哎,随他去吧。祸福无门,唯人自招。”
——王复好色。
这一点,陈剑臣早就知道了。王复家中已有一妻一妾服侍,可其依然经常出入江州到那烟花之地寻花问柳,流连忘返。
自古名士多fēng_liú,在天统王朝,读书人光顾青楼实属平常行径,还美其名曰“找诗词文章灵感”;而名士和名妓之间发生的fēng_liú韵事,更为人所津津乐道,传唱千古。
当然,这些和陈剑臣无关。
倒不是不想,而是以前的他一穷二白,没有那个娱乐的本钱;而现在的陈剑臣固然观念开通,可也不觉得那点事儿有多光荣。
五天后,王复再度登门拜访陈剑臣。只见他精神抖擞,满脸都是掩盖不住的笑意。只是,他本来颇为肥腴的脸颊微微瘦下去了一圈儿。
“留仙,走,请你喝酒!”
不由分说,就拉着陈剑臣直奔一里外的酒肆,上了几个好菜,烫了一壶佳酿。
陈剑臣问道:“拂台兄春风满面,莫非有喜事?”
王复嘿嘿一笑:“知我者,留仙也。”
“愿闻其详。”
“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半路救回来的那个姑娘吧。”
“记得。”
陈剑臣眉毛一扬,心里顿时有了几分明了。
王复道:“原来她名叫桃花,不是本地人,乃是从浙州那边过来投奔亲戚的。不料到了地头却找不着人了,投奔无门,又冷又饿之下就晕倒在路边。”
陈剑臣暗道一声“老套”,又问:“然后呢?”
王复回答:“我见她楚楚可怜,无亲无故,又无地可去,就收留她在江州的别院里暂住了。”
“再然后呢?”
王复居然难得地老脸一红:“嘿嘿,这个夜深人静的,我有点把持不住,就和她做了些颠倒衣衫之事。”
所谓“颠倒衣衫”,也就是脱衣除衫,果然如此……
陈剑臣看着他的眼神,内心亮堂堂的:做了些颠倒衣衫之事?五天就瘦了一圈,我看天天都在做还差不多。只不知这是桃花运呢,还是桃花煞,那就难说了。
只是眼下陈剑臣也不好说什么,他又能说什么呢?毕竟自己都无法确定事情的性质。
更何况,他和王复之间的关系,说白了仅是泛泛之交罢了。就算直言相告,人家未必会相信,还可能产生反面作用,只能敲敲边鼓——
“拂台兄,那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桃花有什么不对之处?”
王复一愣:“不对之处?没有任何不对之处呀,她可好着呢。”
“那就好。”
陈剑臣笑得有些牵强。
这一顿酒喝得有点烦躁,大部分时间都是王复在说,说得眉飞色舞,例如说桃花多么温柔似水呀,如何贤良淑惠呀,还能做一手好菜云云。
最后,他甚至提及准备把桃花娶进家门为妾。
陈剑臣姑且听之,心不在焉。
此时王复忽地一拍大腿,道:“光顾着说这了,差点忘了要事。”
“什么要事?”
王复道:“是这样的,春节临近,家父嘱咐我请你写一幅‘福’字,置于中堂之上。”
陈剑臣笑道:“些微小事,不足挂齿,我这就回去写。”
王复拱手道:“先谢过了。”
当下结账,准备一起返回陈家。
突然听到酒肆门外“铃铃”作响,有人高声念道:“天下碌碌皆梦境,人间富贵总归空;欲问我道何寻处?崂山洞天白云中。”
随着声音,很快就踏入一个道士,年约三旬;其身材颇高,穿一件八卦道袍,相貌堂堂,留三缕长须,飘飘然有出尘之意。只见他背负桃木剑,右手摇着一个古色生香的铃铛,左手把持一根竹竿招牌,上书“崂山道士”四个大字。
看起来,他就是个游方行脚道士,靠占卜问卦讨生活的人。
陈剑臣二人并不在意,径直往店外走,熟料在双方擦肩而过之时,那道士蓦然鼻子一耸,像一头狗般狠狠地嗅了嗅,似乎嗅到了某些不寻常的东西,双目精光一闪,冲着王复喊道:“这位公子,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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