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护士就来例行查房了,她径直走向窗边,哗的一声拉开窗帘,清晨熹微的阳光立即像调皮的飞鸟一样涌进来,落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护士逐个在本子上纪录床头仪器的检测数据,写得很潦草,笔尖在纸上飞速地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响声。
一位病人家属首先醒过来,揉着惺忪的双眼,嘴里小声地嘟囔着,似乎对护士的突然闯入感到不满。
梁晓允也醒了过来,坐起身来,看了看身边的姜云。她侧着脸,还是睡着的,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睑,像濡湿过的,依稀残留着水光,泛着淡淡的光芒,雪白的晨光照耀之下,她的脸色看上去比昨天更加苍白了。
梁晓允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将她的被子往上面拉了拉,又轻柔地将她露在外面的胳膊放进被窝,用怜惜的眼神,默默地注视了她一会。然后他起床了,叠好被子,收起折叠椅。待护士查房结束之后,他就去卫生间洗漱,然后从床头柜上取了饭盒,便去食堂买早餐了。
临走之前,他特意问了问另外两位陪护家属,是不是需要帮他们带些早点上来。
两人都微笑着摇摇头,说等会儿自己下去。
医院的小路两旁栽种着香樟树,正在开花,碧绿的圆伞一般的树叶从里,开着浅绿色的花朵,微微的翘起,像一个姑娘秀发之上戴着的蝴蝶结,散发着淡雅的幽香,沁人心脾。
从外科大楼通往食堂的拐弯处,栽着一棵银杏树,小小的扇形叶子,郁郁葱葱,在早晨的阳光闪耀着,梁晓允记得刚住院那天,这棵银杏树才刚刚发芽,灰色的枝头缀着嫩嫩的绿芽,似乎就在一夜之间,就长出了茂盛的绿叶,这让梁晓允有些惊讶。
梁晓允闭上眼睛,深深呼了一口气,春天真是一个美丽的季节。即使是在令人不安的医院里,即使是其中作为点缀的绿意,也总是让人感觉到分外的轻松。
相比起来,医院最近两年才新建的外科大楼,气势恢宏,装修考究,所有的门诊室和病房都是簇新洁净的,地上一律铺着米色的光滑质感的地板砖,钢材和玻璃结合外立面也看上去极上档次,但不知道为什么,置身其中,总是觉得莫名的压抑和不舒服。
虽然只有一墙之隔,楼里楼外,却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可惜,姜云整日都要躺在病床上,与这些美景隔绝了,这真是一件无比残忍的事情。他想,等哪一天她的病情稍微稳定一点,他可以暂时带她出院了,他一定要开车带她去公园或者郊外,四处走走,晒晒温暖的阳光,看看满眼的绿色,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
用最快的速度吃完早餐,梁晓允打包了一碗瘦肉粥,买了两个馒头,端着饭盒,就回到了病房。
姜云已经醒了。看见梁晓允,她扬起嘴角,朝他微笑。
梁晓允放下饭盒,扶她下地,一路小心翼翼地搀着她,到卫生间洗漱。然后又扶着她在床沿上坐下,梁晓允饭盒打开,递到她手里。
经过两个疗程的化疗之后,姜云胃口很不好,喝了几口粥,吃了一口馒头,就将食物放下了,说已经吃饱了。
梁晓允劝她:“再吃一点吧。”
姜云摇摇头。
梁晓允目光温柔地望着她,讨价还价地,哄她说:“就一口,好吗?来,张嘴。”
姜云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又喝了几口粥,然后放下了勺子,任梁晓允怎么劝,也坚持不吃了。
梁晓允也不继续勉强了,他将没喝完的粥盖好,又将吃剩的馒头装进塑料袋里,放在饭盒的盖子上。
吃过早饭,姜云立在窗边,稍微休息一会。
护士来了,手上拿着吊针和药,今天又有好几瓶吊针要打,姜云只得又回到床上躺下。
梁晓允觉得,姜云住院,好像只是恍惚之间的事。
姜云因为高烧不退打电话给梁晓允那天,正在苏州出差的梁晓允,刚刚和客户吃完晚饭,坐在回宾馆的出租车上,接到姜云的电话,他的心里就七上八下起来。
苏州老城的夜晚,那么美,古色古香的建筑,映照在暖暖的灯光中,在车窗玻璃外渐次铺面而来,可是梁晓允却没有心思去欣赏。
2014年,梁晓允还是一个知名家具品牌的华东区域的营销总监,一直奔波于长三角各大城市之中。去年接到升职通知的时候,最初他是很不情愿的,他不肯离开南京,丢下姜云一个人。
姜云反复劝说他,他才接受了这个新的职位安排,恋恋不舍地离开南京,只身前往上海。
从2008到2012年,整整四年,姜云在南京念大学,梁晓允却在深圳上班,分居两地,饱尝相思之苦。
2012年,梁晓允从家具公司的深圳总部调岗到南京,加入华东销售事业部,负责江苏区域的市场开拓。
好不容易才克服万难,终于来到了同一个城市,梁晓允怎么舍得再次分开。
只是当时姜云的态度十分坚决,她对梁晓允说,男子汉眼光应该长远一点,不应该只看眼前,为了你的职业发展前途,为了我们将来能过上一个好日子,你必须去上海。再说,我在南京,你在上海,也并不算太远,虽然不能朝夕相伴,至少每个月都可以见上一面。
一字一句,言犹在耳。
梁晓允到了上海之后,工作都很顺手,业绩蒸蒸日上,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姜云。
姜云是一个很坚强独立的姑娘,很勤奋,也很能干,她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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