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林建还昏睡着,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一看就知道被身上的伤痛折磨得不轻。
林墨拿起枕边的帕子,小心替他擦掉额上的汗水,开着爸爸现在模样,林墨微微有些晃神。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过了那么久的时间,在他的记忆中,只剩下爸爸顶着一头乱糟糟的花白头发绝望的躺在旧床上,双眼空洞的看着黑黄的蚊帐,脸上布满沟壑,每一道皱纹里都透着绝望,又隐隐浸着解脱的兴奋。
多少次,他从睡梦中惊醒,脑海中浮现的全是爸爸七窍流血的样子,然后冷汗淋淋,整夜整夜失眠。
他几乎忘了爸爸最初的模样。
林建继承了母亲的好皮肤,却五官平庸,整张脸上最好看的就是他高挺的鼻梁,一米七五高,现阶段在南方人里算半个高个儿了。人有些瘦,带着眼镜时给人一种很斯文的感觉,算不上帅。不过跟林墨那些记忆一比较,林建现在几乎称得上斯文英俊了。
那个年代的人普遍结婚结得早,在农村,许多人根本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就组建了家庭。林建跟他们比起来算是结婚晚的了,一直拖到24岁才结婚,他如今也不过才39岁。前世直到他过世也没满43岁,正值壮年却被病魔折磨得比那些五六十岁的人看起来还要老。
咋一看到父亲这么‘年轻’的样子,林墨心里还觉得怪怪的,好像有点儿不习惯。
俗话说,有钱好办事,一点儿错也没有。
一直没空的主治医师,听陪同的护士说林家已经预缴了住院费,立刻抽出金贵的时间,喊上几个护士来到病房。
经过仔细的检查后,又是拍片又是化验,最后跟其他医生商议后,主治医师非常遗憾的宣布:“病人左腿伤情太严重,必须从大腿部位截肢,右腿膝盖以下同样需要截肢,否则病人将有生命危险。”
老太太捂着心口,直接摊在了椅子上,眼泪哗哗的流,一个字儿也说不出口。
林墨只觉眼前陡然一黑,难道他重生一回竟只能保住爸爸半截大腿吗?
“如果送他去省医院呢?那样可不可以保住他的腿。”林墨握紧拳头问道。
医生一听有些不乐意了,瞥了眼林家人土里土气的打扮,阴阳怪气的说:“省医院的医疗设备比我们这边先进,送去那边的话,保住病人的右腿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不过,省医院的费用可不是我们这些小地方上能比的,如果没有报销,一般家庭可能承受不了。”
钱花了还可以挣,治病的机会没了就永远没了。
“那左腿呢?左腿还保得住吗?”
“如果在明天之内安排手术,有希望保住左腿膝盖以上部位。”
“那送到省医院,大概需要花多少钱呢?”
医生轻飘飘的说:“最少要五六万吧。”口罩后的嘴巴不屑的撇了撇,漫不经心的补了句,“如果在我们这里接受截肢手术的话,两万左右就够了。”
☆、第八章 争吵
五六万,对于98年的农村人来说,无异于一笔天文数字。对于许多没有医保的农民来说,患上重病,就等于两只腿迈进了火葬场,就等着咽下那口气送到炉里化灰。
老太太起先听到儿子的腿能保住,心里还有些高兴,一听得要五六万,心顿时就冷了,最后一丝希望也化成灰。
林墨的大伯,林城,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医院,在办公室外站了小半天,把医生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一脸沉痛的走进来,对老太太说:“妈,老幺上哪儿拿得出这么多钱出来,就算把房子卖了也看不起这病。林墨和林书还小,这么下去整个家都得垮了,要不……”
“要不?要不什么?”老太太憋得都快成炮仗了,林城倒好,一开口就把他妈给点着了,老太太气得怒发冲冠暴跳如雷:“你是不是想说要不让我把你弟弟接回家去等死,啊?老大,那可是你亲弟弟,你摸摸你的良心想想,你弟弟平时是怎么对你的?这么丧良心的话,你也说得出口!简直是畜生啊,老天爷啊,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生了这么个畜生出来啊……我可怜的幺儿哟……”说到最后,老太太痛声大哭,泣不成声。
医生不耐烦的看着林家人,镜片后的眼睛透着丝丝嫌恶:“这里是办公室,你们注意点影响,要吵你们出去吵。还有你们尽快把结果商量出来,我们这边好做安排,再耽误下去,病人可就不是保不住腿那么简单了。”
林墨冷冷看了医生一眼,扶着奶奶离开了办公室,在走廊上找了个空椅子,让她坐着,老太太拿着帕子一个劲儿抹眼泪。林城站在旁边装壁脚,低头看鞋尖,仿佛那擦得铮亮的人造革大头皮鞋上长了花似的,一言不发。
气氛实在压抑得难受,林常青闷得只想抽烟,从兜里掏出一包红塔山。
林城眼睛一亮,搓了搓手:“三叔,抽红塔山呐,又是海子孝敬您的?”
林常青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从烟盒里抽了一根儿烟出来,递给林城,心里却想,林建这事儿不好办啊。
打心底,林常青就没觉得林墨有能力抗下这两万块钱的债。他原想着林老大会给林建出个头,他倒好,开口就是把人接回去,半点不顾念亲弟弟死活。只怕这会儿林城心里,真正担心的是如何让林建把先前欠的钱还给他吧。
林常青看人挺准的,林城这会儿心里确实在打鼓。之前,他回村里,遇到邻村的人,那人神神秘秘的说,陈老三跑了。原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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