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耕先生擦了一下汗,很坦白的答:“自是府里,夫人不放心,就叫我赶来了。”
顾昭点点头:“麻烦你了。”说完,看看那条旧街,又回头看看愚耕先生问:“能进去吗?”
愚耕先生笑笑:“这街叫叫下司马,那边还有上司马,住在这里的人多为匠人,以前都是服役匠人在此居住,做酿酒,盐业,铜器的归大司农管着,住下司马。那边上司马的,归少府管着,住的是御制匠人,下司马的匠人松散一点,这边确比上司马要热闹的。”
两人说着闲话,一边走,一边往里溜达,这下司马里,现如今也住平民百姓,只要是上京大了,人越来越混了,很多匠人家原本大屋子,就收拾干净了出租给书生,京官,自己全家搬到郊区,自然作坊也搬到了郊区。
一入下司马,满眼的商铺尽显这个时代匠人的风采,这古人开店忒别扭,卖针的就只卖针,卖酒器的便只经营爵,角,尊……卖食器的就只卖,鼎,碗盘,瓮,卖水器的就只经营鉴,盘,卖农器的自然也是犁头,锄头放那边展示。
一路上,愚耕先生是滔滔不绝,有些店铺的历史他比掌柜都门清,倒是顾昭很少说话,毕竟看着这些东西,无法不使他产生敬畏感,这里所有的器皿都体现了这一代古人的科学生产力。
他们走了一会,东西倒是没买,顾昭却停在一个卖履的摊子前,愚耕先生奇怪的看着他,想提醒他府里有专门制鞋的工奴,可是不怎么又闭了嘴。
顾昭挑了两样的鞋子,一双方头步履,一双皮履,他挑好样子对愚耕先生说:“先生试试,方头的这几天穿,皮的冬天穿。”
哎?这竟然是给自己买的吗?愚耕先生惊讶的要掉下巴,这年月,不,看历史吧,除非主人,君子,贵族看中士人的才干才会贴心的对他好,但是那些东西多叫赐予,封赏……主子亲自给人买鞋子?假的吧?
顾昭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多么的不合时宜,倒是转身又盯上了一堆漂亮的珠绣小鞋子,那珠子未必值钱,可鞋子上坠了漂亮的花瓣珠儿,这个给丫头穿一定很好看。
于是,顾昭又不合时宜的给小侄孙女买了平民孩子才穿的鞋子。
付了钱,顾昭扭脸,却看到愚耕先生正捧着鞋子哭,他吓了一跳。
“先生怎么了?”
愚耕先生没说话,只是很珍惜的将挑选好的两双鞋子抱在怀里,低着头,不再说话,就只是跟着。
顾昭自己到别扭了,于是他的话倒是多了起来。
“愚耕先生,家里有几人?”
愚耕先生抬头,脸上的表情无比诚恳:“只有一个老妻,两个儿子,俱都娶妻了,孙男孙女有六个……早先,也有女儿,可惜幼年夭折,现在他们住在外城的庄子上,房子是老爷前几年帮着置办的。哎,廖某无能连累妻儿只能在农庄受苦。”
顾昭窘然,我没问你那么多啊?于是他又不合时宜了:“农庄好啊,空气好!对身体好!”
愚耕纳闷:“哎?气……何气。”
顾昭站在那里,叉着腰,猛的吸了一口气道:“此乃……吸气!走吧,走吧!愁死我了!”
两人这一走,便走到街头,街头那边却是贩卖人口牲畜的人市,马市。
牛马往牲口栏里赶着,人也是往牲口栏里赶着。顾昭很不得劲的看着,他也有下奴,也买过人,其实,到达这个社会,按规矩走,这个他懂得,反抗社会那是大罪,所以他最多独善其身,从来不参与这样的事情,可是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卖人却是第一次的。
被驱赶的奴隶,有人忽然摔倒,旁边立刻过来几个兵丁,舞着鞭子,大声呼喝恐吓着拿鞭子抽,那些奴隶们并不哭泣,俱都低着头,一个挨一个的老实的在那边蹲着。
人市边有个木台,下面站着买主,这些买主俱都是司马街的匠人家户,买了人回去做工奴。
顾昭四下看了一眼,指着人市边上的一群奴隶问:“为何纹面?”
愚耕的脸上带了一丝不屑:“他们原都是乌康的自由民,圣上好心将他们牵到土地肥沃的去处,可他们却跑了。如今,国库空虚,一丛丁五百人,从乌康跋山涉水不知道要花费多少,这些狗才却半路上逃跑了,所以就此成了纹面奴,七爷莫要看他们,这些人是没人买的,怕是撑不了几天了。”
愚耕是个读书人,所以,也不忍见便拉着顾昭离开了。
顾昭轻轻摇头,叹息了一句:“丁不是这样迁的。”
愚耕眼睛一亮,想问,又摸了一下怀里的鞋履便又忍住了。
第十二回
十一月,上京大雪,连降三日,初七方停,又有浓雾,云气浓厚,不见周身三尺方圆。
最近顾昭不爱出门,一是怕了冷,二是怕了四嫂子,自己那位四嫂真是世上难寻的奇葩人士,虽一直未曾得见,但是凡她家喘气的,跟四哥有血缘关系的人口,硬是哭的顾昭不得不打发人去给补了礼,一份也没敢缺她的,不给?那大嫂别活了,架不住每天一开家里大门就上个哭星来。
自那日从司马市归家,宿云院来了新住客。那位愚耕先生,在那晚寻到顾老爷屋里,捧两双鞋哭的稀里哗啦的,大有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劲头。
他搞的顾老爷很郁闷,自己给他盖了房子,买了田亩,怎么小七两双鞋就把他收买走了?好在,他门下门客有好几十,倒也不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愚耕先生,最多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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