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洛懿莫名其妙地问:“青奴是谁?”
“圣子带大祭司回来时,他车上那个侍宠。”安巴拉揣着袖子,低垂头,上身前倾,迟疑道:“回来后圣子把人放在小倌馆中,偶尔还会出宫宠幸一番,后来去得少,下官差点忘了这号人。”
李蒙尴尬地看赵洛懿,提醒道:“图力房中那个……”
“你怎么认识——”赵洛懿顿时反应过来,“你买的那个小倌?”
李蒙窘得满面通红,直给安巴拉打眼色,安巴拉低垂眼睫,作势起身,“东西带到,方才有人传话让下官午后去神女殿,时辰也不早了。图力应当很喜欢那位侍宠,他很少会宠幸同一人超过三天,连在大秦境内的时日一并算,已经超过三个月,这位怕是很会伺候。”旋即就告辞。
送了人出去,李蒙回来于赵洛懿对面坐下,看见赵洛懿面前展平着青奴的手书。李蒙硬着头皮挤出话来:“看来会碰上他不是偶然。”
赵洛懿瞥李蒙一眼,将手书向他推去,眉毛一挑,“那日没交代清楚,现在说罢。”
“……”李蒙板起脸,站起就往外走。
半晌,房内赵洛懿才反应过来,这剧本不对啊,难道不该他抽出腰带,一边审问一边把安巴拉那天送的膏用了,怎么就跑了!赵洛懿匆忙一扎袍子,急急跳起来,跑出去找李蒙了。
☆、七十一
李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不就是买了个小倌儿吗?以前赵洛懿还成天逛妓馆呢,全大秦的妓馆,谁家妈妈见了赵洛懿不是满脸带笑,不对,谁家妈妈见了送钱上门钱多人傻的客人不挂着笑呢,这做不得数。
冲出门李蒙就后悔了,也拉不下脸立刻回去,放慢脚步不自不觉就往鱼亦他们住的地方走去。恰是热情如火的六月,满院姹紫嫣红,李蒙随便扯了朵红花夹在手指间,咬了一口,味道不好,吐出来,百无聊赖地往廊檐底下一坐。
天空瓦蓝瓦蓝,来南湄快两个月了,在这异国他乡,连家仇都淡了许多。起初只想把赵洛懿弄回去,那简直像个无法完成的任务,在南湄,人生地不熟,虽然有馨娘帮忙,不过也聊胜于无。连进宫都需要分成很多步,一步一步打入敌人内部,没想到敌人先就内溃,朝中有人好办事。
李蒙原来是有点意识到,赵洛懿有南湄血统,听安巴拉说赵洛懿是南湄大祭司时,与其说是震惊,倒不如说他根本没多相信。毕竟听上去大祭司是个有权有钱的职位,谁会放着这样优厚的身家不要,在大秦当个杀手呢?
这世间有千万种活法,人也有各式各样的选择,但趋利避害始终是天性,要是有办法,谁还会放着好日子不过?
直至今日,方才与赵洛懿一席话,李蒙忽然忍不住想问自己。
一万大秦奴隶,在南湄被当成牲口使唤,被人喂了药,不当人看,逼着干活,要跑就直接活埋。即使不是抓了在矿场里干活,像贡江他们说的,南湄普通百姓,会想方设法抓同样是人的外族,去向朝廷换钱。
知道了有身上流着同样血脉,曾经生在同一片土地上,供奉同样的神明,信赖同一个朝廷,年关时为同一个皇帝祈祷国运昌隆天子千秋的这些人,这样压抑而卑微地活着,而自己还是自由的,是有机会营救他们的,在这样的情形下,到底还顾不顾得上自己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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