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七——快结束了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如果宝儿不能在新年之前出来……就真的再也出不来了。”胧祯披上外套走到门口,用力抖了抖衣领:“所以我们得快一点才行。”
第二次来到内院,这里比上一次安宁了不少。
院子走廊里没再遇到奔来跑去的丫鬟和家丁,忙碌的一家之主也不在。在小丫鬟带领下走近屋子之后,他们首先看到的便是坐在椅子上一脸憔悴的岳夫人。厅堂里灯火明亮,宝儿趴在侧间的桌边涂涂画画,纸张笔墨铺了一桌。
“公子。”岳夫人站起来向他们施礼。
“岳夫人,我能看看宝儿、和他说些话么?”胧祯对岳夫人上次私下来访的事只字不提,只若无其事地说。
“好、好。”岳夫人先是一愣,接着立刻点了点头:“宝儿就在那玩,你去和他说说话吧,他之前那么喜欢你,你让他骑马的事他高兴了很久。”
胧祯让迟钦在岳夫人这里等着,独自朝宝儿走过去。
小孩儿半个身子都趴在桌上,脚底下踩着椅子。桌上的砚台周围有很多斑斑点点的墨痕,纸上深深浅浅不知画着什么。他似乎正画得兴起,完全没注意到胧祯走过来。
“宝儿。”胧祯开口唤他。
抓着笔的小手停下来,小孩儿终于抬头看了看他。眼睛骨碌转着,然后露齿一笑:“你好。”
胧祯觉得他的态度非常的怪异,无论神情举止还是这句问候。
“你还记得我吗?”
“恩……那天晚上对不起,我吓坏了。”宝儿说:“你救了我,不然我要掉到池子里去的,谢谢你。”
“之前呢?更早之前的事你不记得了?”
“我忘记了……”他低下头去看着画纸,捏着的笔又开始动起来:“之前很多事情我都忘记了。”
无人开口的宁静之持续了片刻,胧祯又开口:“宝儿还会画画么?真了不起。”
小孩儿嘴里含糊地应了两声,也没抬头。
“你画的是什么?”
“荷塘月色。”乖巧地答着,他的手也没停下。
胧祯能在纸张上看出花与叶的轮廓,这是一种他没见过的画法与风格,孩子的笔锋不若他握笔的姿势生涩,一笔一划间仿佛早就知道这幅画完成之时应是什么模样。
“那……这是月轮?”他的手指停在画纸一角,那里模糊地勾勒出一个圆形的圈。“为什么只有一个?”
孩子的手再次一顿,然后他抬头朝胧祯看了一眼,一脸的惊讶仿佛不明白胧祯为什么会问出如此奇怪的问题:“月亮还有……几个?”
他的声音很小,但胧祯还是听见了。他打定了主意:“宝儿,你还记不记得那口井?”
“井?什么井?”
“你曾经说过想和我一起去看看的那口井……我带你去吧,也许你再看到那口井的话就能想起来了。”
“……不,算了。不去看也可以的。”小孩儿又趴回了桌上不看他。
“宝儿?”
“我会做个好孩子,孝顺爹娘、出人头地。我会比原来更好、更乖,一切都重新开始。所以我不需要去看那口井……一切都会好的,黑暗总会过去,太阳会重新升起,所以……”
“你到底是谁?”
小孩儿的话戛然而止,他一动不动地趴在桌上,不再涂画,也没有抬头看胧祯。他只是沉默着。
“胧祯。”迟钦突然开口叫他,让他回头看窗外。
从东面的窗户向外望去,高远的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暗红光轮,将附近一片天空和云层都染成了暗淡的红色。
凤火之兆……圣木之实要复苏了么?
“岳夫人。”胧祯看向哀伤的妇人:“时间不多了,如果你允许的话,我可能会用一些比较激烈的手段。”
妇人单手掩面,无声地点头。
于是胧祯朝迟钦使了个眼神,后者直接走过来,一把将小孩儿扛起来大步往外走。
“你要干什么?!——”宝儿大声地叫了起来并且挣扎,可惜完全敌不过剑灵的力道。
一行人匆匆地往后院走着,天空中的凤火之兆一点点变亮,暗红色较日光更先一步隐隐照亮了下界。那是圣木之实复苏的预兆和关键,那一轮灿烂的太阳很快就会重现中天。
如果胧祯猜得不错的话,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高耸的巨大木架依旧屹立在后院的井口外围,在凤火之兆下红得异样。
“要爬到顶上去吗?”迟钦抬头看看木架顶,抱紧怀里一路挣扎和尖叫,如今貌似昏过去了的孩子。
“不。”
“啊?”
“我来。”胧祯接过小孩儿单手搂在怀里,然后朝攀爬的位置走过去。
“你行?”
“没事的。”
“公子,请你一定要小心些,我的宝儿……”
胧祯点了点头,开始往上爬。
昏暗的光照下没人看到他的衣襟和左手衣袖内伸出了好几条手臂粗细的黑气,将孩子“搂”在他的胸前。
越往上爬周围就越亮,真正的凤火随时都会燃起,随时都可能迎来新年的那一瞬。胧祯一点都不敢怠慢,也不敢低头往下看——他不知道如果再一次看到那井中的星星,他还会不会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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