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路教授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听着乔倚夏突如其来的称赞,路西绽不语,曾有不计其数的人说过她精明抑或灵气,却是第一回有人用善良来形容她。乔倚夏继续说道,“我想,陆远平夫妇那早亡的孩子定然也是令他误入歧途的一个因素,但路教授白天同石队解说的时候却不曾提过一个字。”
路西绽的脸色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她的声音仍旧淡漠,而淡漠之中却又添了几分的柔软:“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被外人所知晓的过往。破案固然重要,可没有必要把别人的伤疤公之于众。”
在初见路西绽时,这个年轻有为的教授给乔倚夏的第一印象就是清高倨傲,她不像是那种会对罪犯产生恻隐之心的人,或者用更夸张的词语来说,路西绽很容易给人一种铁面无私的感觉。可接触下来之后乔倚夏逐渐觉得,她的内心并不冰冷,甚至有着比寻常人更加炽烈的温度。
乔倚夏生性孤僻,不喜亲近别人,可路西绽却像是一本精彩绝伦的书,让她想要读到最后。
“多亏了弗洛伊德先生,我才解开了双生的谜题。”乔倚夏掌心向上将手背放在沙发上,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陈叔叔生前,是一个嗜书如命的人,他博学又多才,中学时代还曾经是我们班许多女生心中的男神,陈叔叔非常看重他书房里的每一本书,对于他来说,那是比金钱还要更加珍贵的宝物,是他的命根子。”
每个人都有格外珍惜的东西,就如同藏书之于陈安和,乔倚夏相信,无论陈安和精神失常到什么地步,都断不可能将他的柜中书随意摆放。文化人有一个共同点,尤其是像陈安和这种常年研究心理学的医生,他们对于图书的摆放有着严格的要求,为了便于查找,他们会按照某种特定的规律来摆放图书,而不是像今天乔倚夏所看到的那般,那本弗洛伊德的典藏书两侧摆放着与之毫不相干的《海国图志》和《国学概论》。
“高二的时候陈叔叔带我参观过他的宝贝书房,精美,整齐极了,甚至不亚于一个小型。可今日当我再次站在同样的地方,却没能第一眼看出异常。”乔倚夏摇摇头,略带遗憾地说道,“更加愚蠢的是,我手里捧着那一本《心理学入门》这么大一个漏洞,都没能一眼看穿。”
陈安和在心理学的领域声望极高,像是《心理学入门》这种书完全是留给新手来看的,他根本没必要多年之后再重新拿出来研究。就算是精神失常,也不至于到了失忆的地步。
路西绽眉眼柔和了一些,不似方才那般锋利,她挑挑眉,用一种妙不可言的语气说道:“弗洛伊德先生早已入土为安,可不会开口说话。”
乔倚夏眸色温柔地看着路西绽,按捺住想要给她一个友好的拥抱的冲动:“非常感谢,路教授。”
☆、第22章 缓缓流淌
“乔。”路西绽并没有因为她的感谢而松懈,反倒是神色严肃地侧头看向她,同她四目相对,“你的领悟力的确不低,但我给你一个忠告,永远不要用你自己的心思去揣度他人。你说陆远平丝毫不在意陈安和的那座金山,我可一点都不认同。”
乔倚夏回想起白天她跟石韦的对话来,再次觉得路西绽的记忆力和敏锐度异常高,每一句话她都能刻印在脑中。
路西绽继续说道:“只能说,比起那座金山,他有更加在意的东西。”路西绽端起茶几上的精致玻璃杯,喝了一口水,润了润有些发痒的喉咙,强压住咳嗽的念头,“你有没有想过,他如果只是想救妻,为什么要费力去看那些对他来说难度极高的书籍,以陆远平的文化程度,陈安和书房里的每一本书都跟他的世界格格不入。他如果只是想要钱,其实方式有很多,就算卖车瞒不住陈念微又如何,只要有钱,只要能够不耽误妻子接受医疗就够了,可他却还是在敛财的同时维持着他‘陈安和’的身份,这是为什么。”
乔倚夏握紧了拳头,脑子里再次闪现出了陆远平的那张脸,以及他绝望淡然的眼神。乔倚夏浅浅呼出一口气,将目光从路西绽身上移开。
“因为他不仅仅在乎陈安和那座金山,还企图永久地占有陈安和的身份,成为真正的陈安和。”乔倚夏抿唇道。
“对于一个庸夫俗子来说,只要能够解决眼前的经济危机就足够了。但鸿鹄终究是鸿鹄,长久以来被捆绑的翅膀终于伸展开来,他岂会放弃翱翔在属于自己的一片天。”路西绽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不再赘言,起身欲上楼。
乔倚夏却鬼使神差地拉住了路西绽的手。
她的手很软,却有些微凉,让乔倚夏不自觉地想要给她多一些温暖。路西绽很显然没想到她会对自己做出这种举动,却没有将手抽出来。
“路教授,我想知道,你将他带到宅子里的目的是什么。”这是乔倚夏百思不得其解的,路西绽是这次高局请来的外援,按理说协助找到真凶就可以功成身退了,何须大费周章替他解开心结。
路西绽依旧没有甩开她的手,只是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说道:“孔子曾言‘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很巧,我与孔圣人的想法完全一致,很欣赏他所倡导的先教后刑,将不教而杀为之虐的观点。这也许就是巨人跟巨人之间的不谋而合吧。”
乔倚夏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个古怪的教授还真是出乎于旁人的意料之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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