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微微张口,脸上带着几分惊讶,“先生的意思是,此事当与越贵妃无关?可……可如此说来,谁又能轻轻松松能将手掌伸到后宫之中,在一国之母身上做文章?”
梅长苏没来由地记起言豫津的连番话语,他深深望了眼被飞流嫌弃“不好”的鲜橘,声音带着几分莫名深意,道:“想来,应该是那位了。”
靖王深深看了一眼梅长苏,忽然觉得这位年轻的江左梅郎此时恍如一只长满獠牙巨口的蜘蛛,他结下的蛛丝网罗天下,无人能逃。他忍了又忍,最终忍不住开口道:“苏先生,你这般算计他人,就不怕他人算计到你身上吗?”
梅长苏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既然是算谋,自然有我当棋子别人来操纵的时候,只不过这种机会少之又少。”他向靖王示意院中的卖菜郎,“就拿那人来说吧,他名叫童路,是江左盟的手下,苏宅一应对外的消息传递都由他负责。我虽然信赖他,可却将他的父母家人置放在廊州。我对童路委以重任,这是我的诚心,而将他的家人交于江左盟照看则是我的手腕。”
靖王皱紧了眉,回过头盯了他一眼:“苏先生一定要将自己所做之事都说得如此狠绝吗?”
梅长苏斟了杯热茶,淡淡一笑,“我本来就是一个狠绝之人。”
他放下茶盏,抬起手向火盆靠近,如同在捕捉那一簇跳动的烈焰,“麒麟择主不会盲目,殿下若不信我,尽可以使出任何手段来考验我、试探我,我都无所谓。”
“因为我知道自己忠于的是什么……我从来,从来就没有想过背叛。”
梅长苏眼前的跳动火焰中,似乎闪出一个身影,风雅清俊,傲才不凡。
黑裘白雪、枝头红梅皆是陪衬,抵不过那人眉眼风华的万分之一。
梅长苏第二日瞒着晏大夫出了苏府,直接向言侯府邸行去,豫津景睿恰巧在打马球,双双出门时正巧迎上梅长苏。豫津一听苏兄是来找他父亲的,便笑容满满道:“苏兄来得真巧,父亲今日正巧要回府,劳烦苏兄稍作片刻,家父不久便回。”
未过半柱香,言侯爷终于现身。年逾不惑的他一身清雅之气,双目炯炯有神,身形挺拔如院中翠竹松柏。若说梅长苏儒雅fēng_liú,自有一股病弱书卷的才气,那言侯便是秋日寒菊傲骨挺拔,如松如柏风霜不侵。
言豫津向父亲引见了梅长苏,又贴心地退出门外,留父亲与苏兄畅谈。
这些日子以来,他虽然欢喜父亲今年能够回京过年,但每每见到父亲时他却敏锐地觉察到父亲似有什么事埋藏于心。那是一件不能与家人、与爱子分享的秘密。他屡次想要开口询问,可却找不到合适机会,如今苏兄亲生前来与父亲商谈密事,他虽同样不明白究竟是何要事,但却有一种无形而强烈的直觉告诉自己,苏兄便是能解决父亲秘密的人。
果然,这种直觉没有错。
梅长苏密谈离开之后,言侯在房中静默良久,随即长叹一声。
待他推开门走出来时,言豫津忽然发觉父亲眉宇间的淡淡哀愁竟不知何时一扫而空,就像忽然卸下了一个包袱,又如同讲出了压抑在心头许久的秘密一般。
他欢喜地跑到近前,唤了一声父亲。
言侯笑着应了,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少有的亲近之举,使得言豫津霎时间眼眶发烫,言侯拍拍他的肩膀,语调温煦地唤了一声“豫津”。言豫津连忙收敛神容,不好意思地向父亲笑了笑,他望了眼苏兄离去的方向,轻声道:“父亲与苏兄聊了这么久,也快到了午膳时候,孩儿已经叫人准备了饭菜,父亲……是留下用膳,还是继续回观里?”
言侯笑着点头,“今日我留府,咱们父子俩也许久未说过话了。”
言豫津顿时满心欢喜,他连连点头,高兴得手忙脚乱,“那我……那孩儿这就去吩咐下人。”
这一顿饭,让言豫津再一次感觉到成年之后少有的父子温情。
他与言侯碰杯敬酒,眼里全是实打实的笑意。言侯望了如今也已成年的儿子一眼,心中默默回想不久之前与那位江左梅郎唇齿交锋时的模样。利用运送瓜果的官船夹带黑火进京,又将太子私炮房推出来做幌子,私下却预谋在年终尾祭时以火药之物彻底了结那位害了乐瑶、害了景禹、害了林燮大哥、害了小殊一家的九五至尊……然而江左梅郎一番话却如醍醐灌顶般使他彻底清醒过来,若为一己之私谋害梁帝,大梁天下势必大乱,虎视眈眈的南楚、大俞必定伺机而动!
到那时伏尸百万、流血漂橹,无数百姓妻离子散流连失所,而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他的一点复仇私心。
言侯心中回荡着梅长苏掷地有声的那句“侯爷为一己之私置天下于不顾,可曾想过豫津的下场”,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望向豫津的眼神也愈发温和起来。
言豫津到底敏感一些,觉察之后微微思忖,便小心地问道:“父亲今日似有些异样,可是身体不适?”
言侯摆摆手,笑道:“没什么,只是与你那位苏兄长谈过后,了结了一些心中之事。”他顿了顿,眼前似乎再次闪过江左梅郎义正言辞的模样,“我与你那位苏兄交谈时,总是觉得他似曾相识,就如同……就如同当年的小殊一样。”
言豫津听到那个名字,不由得放下筷子,“林殊哥哥?”
言侯点了点头,道:“是啊,小殊少年飞扬又极为聪慧,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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