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的发丝被轻轻理到耳后,敖剑注视着他,若有所思地道:“这些年你的法术增长很多,性子倒是一点都没变。”
“王……”
“想回去看看吗?”敖剑看上去心情很好,似乎已将刚才被顶撞的不快抛开了,微笑问他,“一晃十年,也该是报仇的时候了。”
柔和话声轻松挑起了内心深藏的恨意,他立刻用力点头,敖剑拍拍他的手,提示:“没沾过血腥的兵刃没资格称为兵刃,拿起你的剑,将叶家加附在你身上的仇恨全部还给他!”
他怔了怔,眼前依稀闪过那段被血染红的记忆,心房不受控制地猛烈鼓动起来,茫然问:“是杀戮么?”
“是,杀戮是修罗的宿命。”
敖剑温柔鼓励他,“相信我,洛阳,你一定可以成为出色的修罗。”
那一刻,杀机就像魔咒一样印在了他的心头,仇恨被血激燃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叶家所有人,把当年他们对洛家所做的事,完完整整,全部奉还!
☆、第十九章
就这样,他在敖剑的陪同下回到了京城,十年的时光,在这片土地上刻下了岁月苍凉,他惊讶地发现,当年繁华如锦的京城竟变得异常凄凉,洛家惨遭灭门,早是断桓残瓦,但叶家也没落了,门庭冷落,枯叶铺地,早已不复当年奢华。
他问了邻人才知道,一年前京城大旱,导致瘟疫横行,叶家族人死了大半,后来他们在朝中供职的家人犯了事,被削去官职,叶家便就此败落了。
“他家媳妇生孩子生了两天都生不下来,那么多学医的,却个个没办法,大家都说是报应,活该他们家绝后。”
不知叶家还做了什么恶事,以致于邻舍如此憎恨,洛阳此时只觉得满城荒凉,连带着那股仇恨也变得落寞起来。
当晚,他来到叶家,叶家大门虚掩,有半扇门轴断了,随着夜风微微晃动,发出空洞的吱呀声,门前落叶被风卷起,更添了几分凄凉。
洛阳默立在门口,想起十年前这里的繁华,想起自己曾付出的感情,想起才不久发过的要血洗叶家一族的誓言……这些,也都在夜风中慢慢沉淀了下去。
身后传来淡淡的冰冷,是敖剑的气息,在无声警告他莫要犹豫,修罗王一向不是个有耐性的人,他知道自己耽搁得太久,于是推门走进,这里他曾来过许多次,轻易就到了内堂。
家丁看到他,以为他是主人请来的大夫,很殷勤地把他引进后院,才踏进去他就听到妇人凄惨的叫声。
那个男人站在并不明亮的房间里,很烦躁的来回踱步,听到家丁禀报后,一脸欣喜地跑出来迎接,当看到是他时,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却什么都没说,眼中露出的绝望证明他已经认命了。
洛阳也默默看着男人,拇指按在剑柄上,做出了弹剑的动作,却始终没有拔出。
因为他不敢肯定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叶素臣,十年不见,应该没太大变化才是,可是男人却偻腰驼背,满头苍发,一张脸布满了疤瘌,这个他十年里一直念念不忘要杀掉的人,若是走在路上,擦肩而过时,他可能连瞥都不会瞥一眼。
很可笑的结局,如果他连仇人的样貌都认不出,那么,他恨的究竟是这个人,还是他曾对洛家所做的狠毒之事?
“药神真厉害,这么多年你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呢。”
许久沉默后,男人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先开了口,声音嘶哑,跟他记忆中的浑厚嗓音完全不一样。
男人看着他,眼眸中流露出艳羡倾慕,还有认命后的如释重负,看他不说话,自嘲地笑了一声,说:“那件事,我很后悔,我奉父命……没想到会搞成这样子……”
也许是吧,洛阳想,男人不是恶毒到极点的人,也许真的有喜欢过他,但那份喜欢远远抵不过权欲的诱惑,当人心完全被yù_wàng遮住后,所谓的仁义道德只是一纸空谈,随时都可以丢弃。
他什么都没说,只冷冷看着叶素臣,也许叶素臣没说谎,但这些并不能抹杀他曾犯下的罪孽,可是看着这个刚过而立就已经老态龙钟的人,他深刻怀疑,自己把十年时光都放在虚无的仇恨和报复上,究竟值不值得。
“我一直觉得你没死,一直都在等你来取我的命,十年了,我没等到你,却等到了瘟疫,我们家现在没剩几个人了,这些都是报应……你想怎么做,都随你吧。”
或许是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男人喃喃地说,他没求饶,可能认为求饶也无济于事,也可能已经厌倦了这种落魄的日子,却又没勇气自我了断,所以更期待死亡的降临。
洛阳眼眸扫过四周,几名妇孺不知道他是谁,躲在房门后偷偷看他,有个孩子嘴巴裂开,似乎想哭,被母亲死命捂住,妇人眼中流露出的惊恐在月下一览无余,让他想起十年前洛家被灭门时,家人眼中相同的目光。
心头一震,寂静中仿佛被人当头棒喝,让他猛地从黑暗中清醒了过来。
原来,此刻的他跟当初的叶家没什么两样,十年汲汲于仇恨,让他忘记了身为医者的初心,也忘记了为人的良善。
屋里妇人的哀啼声逐渐变低,像是明白自己已到了油灯枯竭的时刻,打算放弃了,时辰却仍然残忍地往前慢慢移动着,操纵着生与死的来临。
心绪激烈翻滚着,身为医者的良知在黑暗里挣扎,他想毁了那个愚蠢的想法,却怎么都做不到,冷汗溢湿了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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