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脚正对着一台箱型的玩意儿,仔细看,能从上面看见倒映出的自己。人类喜欢用这种效果不怎么样的大镜子了吗?我百无聊赖地想着,一边逡巡四周,房间狭小,矮桌子,几把木椅,乏善可陈。
肚子好饿。
我努力扒开裹得严实的被子,踢踏四肢要蹦下床,没想到,贴了画像的门开了。我看见先前捡到我的那个男人,他在门口顿下步伐。有人叫他的名字:“张措!明儿来帮三婶粉个墙,我那儿子不成器,老在外面混不回家,家里没个男人,哎!”
原来他叫张措。
这么想着,前肢不稳,扑通滚到床下,骨碌跌进地面,离火盆不过小拇指距离。我面朝上望着天花板,看见几根横梁孤单地架着,房顶挂了干玉米和很少的腊肉。我想吃肉,我觉得肚子似乎更饿了。
没想到张措比我还着急,虽然我不知道他在着急什么。他三步并作两步走来,把端着的瓷碗搁到矮桌上,将我从地上捡起来,左右翻滚似乎在检查什么。我睁大眼睛看他,不明所以,他想做什么?
想取我的皮毛,正在研究从哪儿下手合适么?
我挥动四肢拼命挣扎,我应该相信爹的话,人类都用心险恶,他们从来不会对我们心存善意。张措比我更有精神,他力气也大,强制镇压了我的反抗,我瞪圆了眼睛看他,我想说放开。
但张嘴便是细碎的不成调子的呜咽。
我悲哀地想,刚醒来就要被人活剥,时蒙,你真真倒霉到家了。
所以张措接下来的做法,令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只好将它理解为,将我喂得油光水亮,才能剥皮卖个好价钱。
张措抱着我坐到矮桌前,然后端起之前的瓷碗支到我的嘴边。我低头看了看,一碗稀粥,我猜里面也没有几粒米,清水似的能见着底,水面飘了几粒绿豆。我咽口唾沫,扑上去伸舌头大舔特舔。
我本应是一头骄傲的狼,应该咬断身旁这人的脖子,饮其血食其肉,但我太饿了,只得先狼吞虎咽吃光他端来的粥。张措轻抚我的脑袋,有些搔痒,我抖了抖脑袋,想示意他拿开手不要再摸了。
进食时抚摸我的毛只会让我不舒服。
但张措显然不知道,他仍然固执地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着,我没什么多余的闲工夫搭理他,实际上,我只顾得上舔干净瓷碗。
我是一头狼,但我太饿了。
张措拎着我的脖子将我提溜到半空,我并不恐高,于是摇晃着下肢和他对视。张措眼里神情中满是笑意,他问:“吃饱了吗?”
你在搞笑吗?
你给一头吃肉的狼一碗水,然后你问他吃饱了吗?
我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索性撇开脑袋不理他。张措大约敏感地察觉到我的意见,他笑起来,连带着声音也是温和的,他抵住我的鼻子,逼我和他对视,我忍不住眨了眨眼。
张措笑道:“家里米不多,存粮都在我爸他们家呢,我明儿上街买些,今天先将就。”
这还差不多,我点了点头,不过有肉就更好了。张措一愣,眼里闪过讶异,奇道:“你能听懂我的话?”
我再次点头,张措喜不自胜,脸上的笑容扩大了,抓着我放到怀中,傻乐道:“挺聪明的小狗崽。”
我其实,也不得不,再次强调,我是一头骄傲的狼。
可这个叫张措的男人似乎不知道,他捡了一头狼,而我还想吃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坚决不坑!坑了直播吞仓鼠!吞仓鼠!
☆、这人
天很快黑下来,我缩在被单中,张措坐在煤油灯下翻看着什么。冬夜里寒冷侵蚀骨髓,我百无聊赖地用爪子划拉床单,没多久便划出长长的几根布条。我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床单下铺了厚厚的稻草。
稻草下一定是孤零零的床板,我挥动两只前爪,接着往下刨,果不其然发现了几条横竖铺成的木板,拿鼻子一嗅,还能闻见发霉的味道。这让我觉得不太舒服,我们墨狼族化为人形时,也喜欢像人类一般,睡在金丝纹云锦被中。
至少不像现在的,看起来那么邋遢。
我有些不满,但张措似乎并没有为我提供更好睡眠条件的能力。他是做什么的,佃农?秀才?他在看什么?
我嗷呜着叫了两声,张措正专心于手里的纸页,他小心翼翼地翻动,似乎相当珍视它。我歪着脑袋,无聊地拱稻草。窸窸窣窣地一阵响,张措终于注意到我了。
他大惊失色,将我从被单中拎出来,然后满是惊骇地看着我的杰作,我挥舞爪子,试图告诉他这都是我的功劳。张措将我扔到一边,我摔在床脚,这个愚蠢的人类,他居然胆敢摔我。
我跳起来,跑到他面前,张措忙着收拾被我刨开的枯草,我张嘴亮牙想恐吓他。我的眼力很好,所以我能借着细微的灯光,发现他十指间粗糙的裂纹。而那层层破旧的皮肤下,一定包裹着我想要的血液。
我需要一个人类,为我提供血液,让我化成人形。
张措又没闲心搭理我了,他把我推到一边,嘴里振振有词:“小灰,你把床单弄破了晚上怎么睡?”小灰,你叫谁?我背对他转身,趴在床脚贴着墙,脑袋搭在两条前肢上,尾巴也蜷缩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措过来抱我,我浑身的毛都炸起来,退后几步跳到床下躲开他。张措苦笑道:“小灰,别生气了,冬天冷,你快出来吧。”
我缩在阴暗的床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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