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又皱眉道:“还有,你干嘛忽悠我的员工离职?”
顾海生不在意地说:“谁说我在忽悠他?人家豆腐也不能一直做酒童,对不对?早点定好前程,不是坏事。”
苏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笑道:“对。对顾总您而言,最要紧的就是前程!”
以往,苏誉说这种冷嘲热讽的话,顾海生只是默默听着,很少予以反击,但是今晚,他不知为何,心潮却翻滚起来。
或许是因为刚刚从那间屋子回来没多久,又或许是忍耐了多年,终于有些忍不住了,顾海生突然就道:“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市侩,让你讨厌?”
听出那古怪的语气,苏誉的心,用力一缩。
然而他抬起脸,平静地望着顾海生:“我有什么资格嫌您市侩?一个下九流的夜店老板,哪里敢嫌弃顾总您?”
顾海生再控制不住,他咬着牙道:“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拿腔作调?!哪怕一次也好!”
然后,他听见苏誉平静的声音:“好。那么我直接说吧,顾海生,我讨厌你,请你立即从这里出去。”
房间里,安静得如同坟墓!
顾海生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他走到门口,却停下来,转过身,望着苏誉。
“小誉,你到底想恨我恨到什么时候去?有没有一个期限?”
他的眼睛是血红的,他的嘴唇抖得像破碎的落叶。
苏誉直视着他,他轻声说:“有。期限是,到我死。”
他就那么毫不躲闪地看着顾海生,一直看着他拉开门,丧魂落魄走了出去,这才浑身脱力地瘫在椅子里。
有极深的痛楚,从苏誉的骨髓里涌出来,像无数尖锐的牙齿,毫不留情地啃噬着他,像千万把锋利的小刀子,一点点剜着他的肉……
很多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痛苦,如滚滚雷暴,再度袭击了他。
当初苏誉是在一个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得知顾海生的婚事的,那天他甚至还兴冲冲的跑去唐人街买香肚,因为顾海生祖籍南京,就喜欢吃这东西。等他捧着香肚,兴高采烈从店里出来,不当心就撞到旁边的报摊。一份报纸被苏誉撞到地上,那报纸的头条,就是苏家和柳家结亲的新闻……
苏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回到的家里,手中的香肚也不知什么时候弄丢了,他独自在客厅里坐了一个通宵,又加上一个白天,也不知饥饿,也不知干渴。
到后来他想,还是别活着了,这太痛苦,他坚持不下去的。于是他走到阳台,想从阳台上跳下去,他很想从这儿摔下去,当场殒命,因为这儿是顾海生的公寓,他知道这房子苏云藩已经买下来了,所以无论如何,他自杀的消息都会传到顾海生的耳朵里……他觉得他应该那么做,将一个大写的复仇,用鲜血呈现在顾海生面前,年轻的苏誉在脑子里一万次地想象着那种情景,想象着顾海生得知他在自己住处跳楼自杀的消息,他那张脸上,究竟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救了苏誉的是一个电话,当时他一条腿已经翻出栏杆了,但手机不依不饶地响,苏誉就想,也许是顾海生打过来的,也许他突然良心发现,决定退婚,回来找他,然后和他私奔。
打来电话的是苏璟,他没有想到,弟弟在那一瞬间,是想自杀的。
听见大哥的声音,苏誉忽然放声痛哭。
没人知道他忍受了多少痛苦,他也没法和任何人说。就在这短短的一年间,他和顾海生遮遮掩掩的相爱,又遮遮掩掩的分手,起初是为了保护顾海生的名誉,到了后来,却是为了避免苏誉自己沦为一个笑话。
一个过了时的笑话。
他知道他还爱着顾海生,这个男人是他的起点,也是他的终点,苏誉的恨,来源就是他的爱。其实他并没有什么明确的人生目标,开独眼杰克夜总会,也不过是为了完成哥哥苏璟的遗志,虽然这遗志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的人生之光,早已熄灭,苏誉非常清楚,无论如何,他也没有希望和顾海生再续前缘了。
因此,如果再放弃了对顾海生的恨意,那么他就没什么必要继续活下去了。
顾海生从经理室出来,他扶着楼梯扶手,慢慢走到二楼,然后,停下来。
他觉得累,累得每一根骨骼都在发抖,肌肉像撕裂一样,又热又疼,那感觉像很多年前,他从屋顶滚落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四肢百骸,全都被摔散了,成了一块一块的,他不能动自己的手,也不能动自己的脚,他不知道全身上下,还有什么地方是听他使唤的。
他慢慢的往下挪,像一个年迈之人那样,膝盖僵硬地打着弯,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全身的气力。就在一楼半的地方,顾海生终于站不住,险些歪倒!
有个人飞快冲上来,一把扶住他:“顾先生!”
顾海生喘息着,他抬起头,在昏花的视线里,费力地看了看,这才认出那人是豆腐。
“哦,抱歉……”他哑声说着,用力将自己站直。
豆腐骇然看着他,顾海生脸色蜡黄,像害了大病,额头细细密密全都是冷汗。
“您不舒服么?”他紧张地问,“是不是生病了?我送您去医院吧!”
顾海生深吸了一口气,他将胳膊从豆腐手中抽了回来,努力将自己稳住。
“不,我没事,不用担心。”
然后,他笑了笑,慢慢走下楼去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豆腐忽然失落得要命,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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