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这头雪狼竟聪慧无比,将同伴的惨状看在眼底,不再作徒劳的撕咬与碰撞。
而是当沈浪甫一落下,便立刻卧倒在地,猛烈翻滚起来。
沈浪一时不察,未能稳住身形,被连带翻到。若是此刻还不松手,他必然会被雪狼沉重的身体压个腿裂手折。
别无他法,只能松手,被雪狼翻滚的巨力甩出。
在冰面上剧烈滚动时,他将身子蜷缩成一团,以免被突出的草木碎石割伤。
当翻滚停住,沈浪刚要从地上爬起。
一道巨大的阴影,带着破风之声轰然落下,如同山岳崩颓,将沈浪重压在地。
血盆大口狰狞大张,一排排森寒利齿,向沈浪当头罩下。
千钧一发之际,沈浪反应迅捷,右手于腰间一拂,铁剑旋转而出。
“哐”的一声巨响,来不及拔剑,三尺长的铁剑,连剑带鞘,死死地卡在雪狼的巨口之中!
鲜血从口中滴滴坠落,剧烈的疼痛非但没让雪狼退缩,反而激发出它狂烈的凶性。
雪狼勃然而怒,从喉咙深处发出阵阵闷吼,利牙继续狠狠咬下,发出一阵刺耳的刮擦声。
沈浪咬紧牙关,死死抵住狼口,双臂危危颤颤,鼓胀的肌肉上爆出游蛇般的筋络。
一人一狼凛然对峙,进行着最原始的力与力的对抗。
然而,沈浪本就不长于力道,单看他身形修长,便知其优势在于迅捷与灵巧。
果不其然,不多一会儿,丝丝颓势渐显。
伴随着利齿与剑鞘的刮擦声,沈浪听到自己手臂的骨骼亦在咯咯作响。
没有慌乱,没有恐惧,甚至连眉峰都没有动一下。
沈浪沉静地看着森利的獠牙一寸一寸压迫到眼前,漆黑的瞳眸如同幽深的古井,无波的碧潭。想要让他动容实在太难太难,尽管危在旦夕,尽管命悬一线。
就当雪狼即将一口咬掉沈浪的头颅,突然,神气活现的狼头猛然一歪,好似颈骨骤然折断。鲜血从它的脖颈间喷薄而出,滚烫热烈,浇了沈浪满头满脸。
淋漓的血雨中,绯衣的公子长身玉立,他脚踩着狼头,将插进雪狼喉颈的铁扇缓缓拔出。
王怜花侧着身,寒风凛冽,翻卷的乱发下露出半张脸,薄唇紧抿,下颚微抬。
一只点漆似的眸子凌厉又明亮,像夜穹中的一颗星子,又像剑锋上一线寒光,凝着不容错辨骄傲与酷烈。
一袭绯衣如火,竟比那殷红的狼血更加明艳与猩烈,美得不留余地,分分寸寸逼迫到你的眼前。
沈浪一时间有些发怔,深邃的瞳眸中泛着奇异的光彩。
王怜花一挥铁扇,振去扇上血迹。
转头望向沈浪时,冷冽与煞气尽去,轻慢的笑意又重新回到他脸上,眉眼如钩,弯似新月。
王怜花抬脚将雪狼的尸体踹到一边,半蹲在沈浪面前,伸手捧住他的脸。
低声道:“沈浪,我狼口夺人,救你一命,你该如何谢我?”
“我……”沈浪低低地笑了一声,“罢了。”
王怜花长眉一挑:“什么罢了……”
话憋在了口中,因为沈浪突然按住他的头颅,将他压向自己。
被风雪冻得冰冷的唇瓣紧贴在一起,唇齿契合后,口中的热度传递过来,柔软而热烈,烫得令王怜花觉得几乎要烧灼了自己的舌尖。
力道加重了几分,没有丝毫花俏,只是最原始的碾磨吮吸。
沈浪那双漆黑的眼睛近在尺咫,叠荡着柔和的笑意,在这冰冷的荒原上,如同春风乍起,吹散了整个冰原的森寒。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吻,王怜花没有震惊或退缩。
他虽然平静地笑着,然而双眸沉沉,如生暗霾。
沈浪觉得,王怜花的身上忽然多出了什么——他似乎见过,也曾闻过——在每一只盘旋于乱葬岗上的秃鹫眼中,在每一轮映照着淋漓杀伐的血月里,在每一个杀红眼之人的刀锋之上。
就在沈浪以为王怜花会推开他时,却被对方突然伸手绕上脖子,紧紧地揽了一臂。
不知是何人在施力,唇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唇齿紧密到没有一丝缝隙,绞缠的舌头从一人的口中卷入另一人的,两人的呼吸不知何时粘黏在一起,又湿又重。
当王怜花感觉有些窒闷之时,沈浪温柔地从他口中抽离。
幽黑的瞳眸微阖,他轻轻喘息着:“你报恩的手段真是有趣。”
唇齿噙笑,眼底却一片冰冷。
环抱沈浪的脖颈,贴在耳畔,冰凉道:“难怪之前你一直不曾对我追根问底。”
“原来是想出新的招数,来撬开我的口么?”
一个“撬”字吐的又低又沉,一语双关,诛人诛心。
“这招数实在不够磊落,真不像是你沈浪的作风。”
面对王怜花的无端揣度,沈浪并未辩解,只是淡淡笑道:“你既知不是我的作风,又为何要如此揣度我?”
王怜花笑道:“那我该如何揣度你?”
“难道要我像没见识的黄毛丫头一样,相信你突然对我有情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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