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这些问题虽然最多不过一两秒,但这短暂的沉默却足以让敏感的方孟韦察觉到了什么。他轻嗤一声:“明先生,现在问你的人是方孟韦。不是警察局的方副局长,不是侦缉处的方副处长,也不是方行长家的二少爷。”他把“方孟韦”三个字咬得格外字正腔圆。
明台无奈笑笑——若不是对方孟韦没有防备,他连这样的破绽都不会露出来。“抱歉,职业习惯。”对方孟韦这样不按套路出牌的愣头青,坦白一点比藏着掖着要好。“是不一样。”明台看着天回答。
“我想也是。”方孟韦只说了这四个字,却并不继续追问到底不一样在哪里。
因为,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工作需要也好,通过父亲的关系也好,他接触过不少各个层级的官员,官场是什么样的,他看得一清二楚。至于共、产、党……身为军职人员那些书他不能读。但即使不读红色书籍,两党间的差别,只要不是瞎子也都看得出来。远的不说,就说他身边的谢木兰、何孝钰,还有燕大校园里那么多青年学生,他们的倾向就很能说明问题。
方孟韦几乎是下意识的低头,扫过自己的制服,低调的深黑色突然变得无比刺目,一股无名火一下子在心□□裂,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个党、国已经烂透了!”
“孟韦!”明台吓了一跳,急忙喝止他。
方孟韦怒气爆得快,收得也快,他自嘲似的笑笑:“先生放心,我有分寸。”说罢又敛了笑,正色道:“我还没谢谢你帮我解围。”
“哎,怎么这么见外!”明台笑着拍了他一下,这种朋友才会有的熟稔动作让方孟韦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笑容。
明明才认识不过两三个月,却对他有种奇异的信任感。方孟韦自己都觉得奇怪。好像那个人不是个身份不明的特工,而是他相知多年的好友……
不知道是明台个人魅力太强,还是受那些奇怪的梦境影响。太多次的重复梦境,让他把梦里对苏先生的信任和依赖延续到了同样长相的明台身上。想想也是可笑。因为梦里一个历史上根本不存在的“大梁”,一个根本不存在“梅长苏”,去信任一个刚刚熟识的人……
然而这个念头刚起,胸口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生拉硬拽,揪心的疼。方孟韦使劲按了一下胸口,把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难过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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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六月,前线战事越发紧张起来,连远离战场的北平城似乎都能闻到硝烟的味道。粮食供给也因此更加紧张。方孟韦一面担心粮食供给不上闹学、潮,一面担心大哥会被派去执行战斗任务。
但这世上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19号这天,方孟韦一大早醒来就觉得眼皮跳得特别厉害,直跳得他心里发慌。这是多少年没有过的事了。方孟韦深吸口气,祈祷,可千万别出什么事!魂不守舍的挨过了一天,平安无事。
可还没等他庆幸,第二天一早就先后得到了两条消息:
共军攻打开封,方孟敖所在的飞行大队受命执行轰炸任务。
方孟敖因为违抗军令拒绝轰炸被捕。
得知第一条消息的时候方孟韦心里就猛地一沉,完蛋!让大哥往自己的国土上扔炸弹,这能不出事吗?!这种命令照大哥性子百分之百不会执行!当年母亲和小妹就死于日军轰炸,就是拿枪抵着大哥的脑袋,他也绝不会去扔这个炸弹!
但……
他作为亲弟弟能揣测到哥哥的想法,可在外人眼里,他大哥是违抗军令不轰炸共、军,如果上了军事法庭,除了“违抗军令”这条罪状以外,说不好还得再扣上一条“通共”!
方孟韦顿时一惊,这个罪名可就大了!心里的焦躁无处宣泄,他心烦意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父亲想必比他还着急,晚饭也没吃,这种时候,他说什么也不敢去找父亲。怎么办?找谁去办?方孟韦脑子反复倒腾着两个问题。
答案也慢慢的水落石出——崔中石。
父亲于他有提携之恩,他说话办事又极为干练,这三年里也一直充当父亲和大哥之间调解员的角色,请求崔叔出面去南京疏通关节,真是再合适没有了。
方孟韦心里有了主意,只是此事干系重大,他也不敢独自拿主意。更何况支使崔叔,必然得先知会父亲。虽然他现在不敢去找父亲,但还有一个人可以求助。
“姑爹!”他叫住正在上楼的谢培东,把刚才的想法跟谢培东说了个大概。
谢培东既不点头也不否定,仔细想了会以后,说:“我一会跟行长说说,他要是不反对,你再去跟崔副主任商量。不过这个事也不要太急,总得把那边的情况打听清楚了才行。”
方孟韦抿了抿嘴:“这我知道,姑爹放心。”
儿子不认父亲,做父亲的却没法不认儿子。方步亭听了谢培东的转述,沉默良久后幽幽的叹了口气。谢培东明白,行长这就是同意了。
没过几天,就传来了方孟敖被押送南京上军事法庭的消息。开庭的日子定的是7月5号。
方孟韦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跑去找崔中石商量,还没到他家,半路上就撞见行色匆匆的崔中石。原来两人想到一处了。
从崔中石家里出来,天色已经暗了。方孟韦沿着街道慢慢的走,借此来平息胸中郁气。去南京救人,少不了打点,想想前些日子才在明台跟前义愤填膺的说党国贪腐,今天就跟父亲的下属商量怎么行贿才好救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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