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他则向前低下头,向后呈十字交握起戴着手套的双手,以他的右后脚跟为支点,笔直地向前伸起左腿,极具难度系数地向右旋转过去,模样滑稽,却在一百三十度的方位上突然打住,同时在双脚后跟铿锵地并拢之后,猛然挺身抬头,双目笔直地向前钻视。那锐利的目光竟好巧不巧地直抵她的双眼。
祁安的心微妙地一震,却并没有因他的钻视而急忙闪避。她就那样一如既往地边走边聚焦着他。除了大马路上正在行驶着的车辆之外,除了她和他们之外,方圆百米之内没有任何可见的行人。他们像正接受检阅一般,依然站得笔直,表情严肃。她向他们方队的正前方走来,看着他们,确切地说是盯着他们的领队,俨然一个正在进行检阅的人。
她依然凝睇着他的眼睛。乌黑得发亮,深邃得别有洞天。他瞬间有丝闪躲,在她眼前低下头来,全身松懈后再次快速地以同样的动作反向滑稽转身,却有些不自然。她也回转目光看自己前方的路。
慢慢经过正前方时,她再次看向他,在很近的距离上,他也正转身看上她。她和他的目光在最短的线段上在同一秒内相触,他的目光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着,他将她紧紧地追随,似乎有些畏惧却依旧锲而不舍。
某种令人伤怀的情愫骤然在她的眼底油然而生,祁安急忙撇开双眼,却自然而然得不露蛛丝马迹,她依然匀速而缓慢地走着。然而,在走过了方队看向自己的正前方时,她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向外释放出浑身的热气。一时的燥热很快就被激冷取代。
她再次回头看时,他的方队又恢复了先前的松散状态,年轻的队员们都已经相互嬉戏打闹起来。而只有他,她不知道那是出于何种原因,仍旧在把自己观望。他正站在一个离她最近的方队外的边角上,她一个转头的目光就遇上了他的眼神。从那相遇时刻的眼神中,她断定他并不是一位会对一个陌生女人发出轻佻挑逗的年轻军人。
她停下来脚步,出于一种大胆的好奇,她想知道他接下来的行为动作。然而,那动作似乎并不是他的本意,他就像一个在舞台上出了神而失职的演员,被观众的一阵阵嘘声哄下了台,而不是被允许继续自由演绎。他身后的一群嬉闹的队员们开始找上他,将他作为了戏耍的头号目标,将他团团地围在正中间。他有责任将他们照顾得很好。
她不懂他们的游戏。然而她和他们的命运显然不同。她继续走,也许走着走着就离他和他们越来越远,也许隔上几个国家甚至世界的距离,也许永远地后会无期。她和他们从一开始,就在只有一个无关紧要的交点的两条不断各自延伸的交叉线上。
“再见,你们可爱的军人,祝好运……”
莫名地,一种突然分离的惆怅,跃然心头。那份惆怅心绪叫她回头,可她的脚步仍在遵循着某种惯性持续往前。她拉下袖子,拢紧围巾,把自己裹进温暖里。
风如果在此时能够吹得再冷冽一些,对她的心理而言也许会是一种福音。鼻水会滚滚而出,内心的酸楚可以不作为一种首要的触发因素而存在。此刻的《no fate ae》让她心生一种偏爱,她单纯为它带着超然情感的理性旋律和琶音而感动。在心里,她腾出了一处单独将它存放的空间。一如她为格伦·古尔德演奏的那第二乐章特地辟出的一处,不受任何内外在因素干扰的桃源。然而,祁安将此刻单曲循环的曲子改成了曲目之内的《aly head》。
一路走着,如过无人之境。在赵公堤与灵隐路的交汇处,她想穿过十字路口,去逆着灵隐路走。
没有红绿灯没有交警,从赵公堤驶来的车辆和涌出的行人大都朝着左右两边分散,几乎没有横穿中间的两条经过绿化带分隔的主干线而过的车辆或行人。她在赵公堤延伸线的一边上等很久,等到几乎前来的车辆都开走了之后,她才从堤线的这一边快走向另一边。
又是很长时间地等着,她想要等到主干线左边驶来的一定车程范围内的车辆全都驶过之后再穿越马路。一首歌,两首歌,在等待的第三首歌开始演奏时,她向这侧马路的左边一瞥,那里最前面的一辆车正靠着中间绿化带缓慢挪动着,随后一辆是加速的,而远远的后面是正全速驱动着接踵而至的。所有的车辆,都在外向制造着不同的幻觉,将人绕入。
若不在靠前的这两辆车彻底驶来之前横穿,她将会持续经历根本无法预估时间的等待。可是,她并不想让自己陷入似乎永无止境的车流里,也是不该。这种没完没了的等待,也是一种妨碍。
她不再去注意行驶而来的车辆,开始往前迈出坚定脚步。前方另一侧的马路上,右边来的方向上朝前推挤着嘹亮的鸣笛,挤入耳机,却不至于让她分了神。然而,才快步穿过这一侧马路的二分之一时,祁安猛然看往左边,一怔。
那辆后来居上的快车就在离她三步之外。然而心又瞬即平静下来,她的脚步快速地往后挪动,为它作退让。
她始终认为小空间里的等待是一种煎熬,而在这种时候,这些行驶着的四轮机器不作为机器而存在,它们承载着的正是一个个有着鲜活生命的个人,而那些个人正被局限在一定的或许密闭的空间之内。所以,这是她唯一对这类机器报以柔情的时刻。从某个时候起,她总是倾向于让车辆先行。她看到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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