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有假的。”喜公公对着他一行礼,笑道。
冯策却不依不饶地追问:“究竟是如何才会……”
喜公公对这冯丞相刨根问底的脾气终究还是有所防备,不紧不慢:“陛下昨天非要去踏月桥,奴才等人不小心,想是被风吹着了。”
他这话说得很讨巧,肖承祚去踏月桥是真事,至于这去踏月桥做什么,就不是冯策能知道的,也不是他该说的了。
“哦,被风吹了……”冯策沉吟,却忽然一笑:“多谢喜公公告知。”
言罢转身出了同德殿,面上还是波澜不惊。
喜公公却不由得担心起来,一是他那活祖宗肖承祚还在拜月亭里睡着;二是这冯策老狐狸一样的人,不知道能不能骗过去。他这一想,心里就打起鼓来,连忙出大殿,穿东福门,过连祥门,招一艘小舟去了拜月亭。
拜月亭里,花香和酒香混杂在一起。
肖承祚懒懒看着怀里的人,偷了半日清闲。
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过的早晨竟变得格外美好。没有宫女太监叽叽喳喳地奉承,没有文臣武将唠唠叨叨地劝说,他好像是从一个世界里跳了出来,将那些烦恼都抛掷脑后。更何况,他怀里有最心爱的人,能喝最醇美的酒,还有什么可求?肖承祚忽然觉得,在这拜月亭厚厚的帷幕之中,他不是九五之尊,只是一个平凡人,享受最平凡的快乐。他可以不要龙袍皇冠,也可以不要王权玉玺,只要每个清晨都如今天一样。
忽然那双长睫抖了抖,蔺出尘睁开了一双如水如星的眼。
那个人眨眨眼看着肖承祚,忽然猛抽一口冷气。他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早就被剥得干干净净。
“你……”他未出声就先红了脸,掩了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又自顾自躺回了被子里。
肖承祚看他那个样子,宠溺地笑了笑,替他理顺了额前的碎发。他忽然自手上卸下一个双龙翡翠扳指,抬手就套在了蔺出尘的拇指上,他自言自语:“倒也合适。”
蔺出尘盯着那个扳指,翡翠是上好的翡翠,像夏叶一样油绿;雕工也是上好的雕工,龙须都清晰可见——只是,这东西不该戴在他的手上。
“陛下,臣受不起……”他想摘下来还给肖承祚,却反被人抓住了手腕。
“你就收着便是。”帝王言罢一笑,“朕也想从你这里拿一样东西。”
“只要是陛下想要的,臣一定悉数奉上。”
“朕要你脖子上那块无事牌。”
此言一出,蔺出尘的手抖了抖,却最终还是低下头,把那玉牌解下来给了肖承祚。
他不知道这象征无事无患的玉牌到了肖承祚手里是否会灵验,也不知道自己这给出了无事牌的人是不是就此不受荫蔽,他只知道:
那是天子心意,他不得不从。
这样一想忽然嘴里就一阵苦涩。
“陛下,老奴带早膳来了。”喜公公的声音响起在帘外。
这玄明宫太监总管此时正提着个食盒站在拜月亭前——不用说,食盒里的早膳当然是供两个人的。喜公公何其剔透的人,肖承祚和蔺出尘的关系在他眼里就好像一汪浅水,清清楚楚。旁人或许还要大吃一惊这帝王的荒唐,可他只是见怪不怪:肖承祚九岁养了一中定宫的麻雀,十四岁穿了太监的衣服跑到丹朱道上去吓人,十八岁在玄明宫地下挖了一条暗道直通胭脂河,二十六岁把京城天香楼的头牌裹进了宫。如今他三十好几了,到底也还沉稳了些,只是这骨子里的放诞荒唐还是改不掉,总是要惹出些事情来。正因喜公公这样的镇定自若,宫里也总说,玄明宫人的神经好像都是铁铸的。
但他却还有一丝的疑虑,希望这活祖宗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不然对于这后宫和蔺家都是一场劫难。
放下这些不提,冯策在顺天门前被冯云珠的大侍女巧碧拦了去路。巧碧递上帖子,冯策心里就明白了十有八九,他立即撇下轿夫,只身从西福门进了后宫。
冯云珠一见面就哭的梨花带雨,冯策虽说了铁面一样的人但到底还是心疼女儿的,柔声问道:“珠儿,怎么了,谁欺负你爹给你出气?”
“陛下他,陛下他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来这凌波宫了,更别说翻女儿的牌子。女儿是日也盼,夜也盼,却总是没个头。”她靠在一张贵妃榻上,不住地揩眼泪。她本就是娇生惯养,众星捧月般的主,几时受过这样的气?
“圣上这一个月都在冉玉真那儿?”冯策皱了皱眉,女儿失宠也就罢了,若是那冉家过于得势就不是什么好兆头。
“陛下他也没去广霞宫……”冯云珠摇摇头,她哭红了眼,心里却盘算着要给蔺出尘苦头吃。
“这……圣上这是……没点凌波宫也没点广霞宫,这事情可就奇怪了。”
“陛下他整天在那玄明宫里,也不知道是为的什么事。”冯云珠叹道。
冯策这一来可就慌了神,肖承祚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那么个爱闹腾的人是断然不会一个月来都坐在玄明宫里处理政事的。他依稀记得,之前那京城里的头牌被带进宫来之时,也是这样的情形。他抽一口冷气,“爹一定会去问个明白!”
“还有,玄明宫里的蔺出尘仗着讨陛下喜欢,欺负女儿。”
“蔺出尘……城北那个蔺家?”
“是,昭灵长公主送进宫来当禁军的。”
“一个禁军也敢欺负你?”冯策笑道,他只觉得自己这女儿是又犯了疑神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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