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承祚并不恼怒,反而觉得这蔺出尘越发的有趣。他背着手,悠然道:“这亭叫做拜月亭,每年后宫三千佳人都在此乞巧。”
蔺出尘闻言不禁抬起了头。那亭子大得出奇,说是亭,不如说像是堂。亭子在黑暗里看不清颜色,但也逃不出御花园里惯用的青棕。亭子四周围着织金帐,里面略微透出一点光亮。
肖承祚自顾自挽起蔺出尘的手,将他带到那亭子里。
亭子里放着炭盆,温暖得好像阳春三月。东边是一张楠木雕龙榻,上面铺着厚毡毛皮。西边是一张螺钿八仙桌,摆了各色菜式,还腾腾冒着热气。
肖承祚给蔺出尘扯了张圆凳,自己坐在上首的嵌玉雕花圈椅上。
“朕不过是想请你在这拜月亭里吃顿饭,没别人的,不用拘礼。”他边说,边把一坛子酒从那温酒的陶炉里拿出来,“陈年的女儿红,你喝一杯吧。”
蔺出尘是不会喝酒的,他原想推脱,却不料肖承祚已径自给他倒了一杯。他茫然抬头,正对着肖承祚那双深幽不见底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肖承祚也在看着他,眼前的人有一双好看的凤眼,皮肤像柔软的新雪。肖承祚见过数不清的倾国绝色,却唯独觉得蔺出尘看着舒服。那些人不是矫饰太多就是强颜欢笑,令他只觉得如芒在背。那一个个貌美如花却皮笑肉不笑,任谁都不会高兴的。可蔺出尘,那双眼睛好像清澈的泉水,藏不住东西,他开心就笑,不开心就拉下脸来,就算在肖承祚面前都是一样。他从没见过这么生动有趣的人,好像之前那些岁月都被虚度了,都是成天和一些木偶泥塑打交道。这么一想,忽然就想起来中秋夜这个人幼兽般的神情,还有那句“出尘绝色”的玩笑话。肖承祚一笑,拿手摸着下巴,乐不可支。
蔺出尘不知道这皇帝又是犯了什么毛病,只觉得那目光灼灼好像要把他烧出两个窟窿。他干咳一声,伸手夹了块东坡肉,低头自顾自吃着。
“哎呀,这人不好意思了……”肖承祚在心里暗道。
他知道这蔺出尘已经逃不出去了,反而愈加的淡定从容。肖承祚举起酒坛给自己也满上一杯,忽然道:“与朕说说蔺老将军的事吧。”
蔺出尘不明白他何来的这一出,但皇上开口了,他就没有推辞的理,“先祖蔺贤是扬州人,十七岁中了武试探花郎,封了七杀营副将……”
肖承祚默默地听着,他到并不是想听蔺贤的故事,只是觉得那说故事的人怎么看都看不够。他一边听一边往蔺出尘的酒盅里添酒,暗自打着算盘。
蔺出尘也不推辞,喝得好像自己千杯不醉那样豪气。但之前说过的,他本就是滴酒不沾的人,于是等说到蔺贤三十七岁一刀一马连闯十二关的时候,他已经直着眼睛,桃花上脸。
“陛下,这蔺家最出名的……”他忽然站起身,拖长了调子,“还应当算是剑法。”
“嗯,朕知——”
没等他说完,蔺出尘就“锵”地把肖衍礼赐他的宝剑拔了出来。这把肖承祚吓了一跳,心说就这小少爷挺斯文的还发酒疯。
“陛下,臣舞剑给你看好不好?”他歪过头,脸上带着痴痴的笑,映着那泛水光的凤眼和酡红的脸颊,说不出的摄人心魄。
肖承祚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那张平日能言善辩的嘴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蔺出尘却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将那剑使得游龙惊鸿。剑光如匹练,在灯下,好像漫天飞雪。
肖承祚也不打搅他,靠在椅背上看着。蔺家剑法与刀法不同,轻灵隽秀,使起来袍袖翻飞,隐隐有临风而去的意味。
等三十六剑舞完,蔺出尘拿剑支着虚浮的脚步,笑道:“蔺家的剑,还不差吧?”
“何止不差,好的很。”肖承祚抚掌,又添了一杯酒,“美酒酬知己。”
“惟醉解fēng_liú。”蔺出尘随口吟道。他忽然手挽一个剑花,用长剑从桌上抄起那杯酒,端起剑锋,一饮而尽。
肖承祚在那个瞬间,看见他白皙的脖颈,肌肉在上面画出两条淡淡的痕。未喝完的酒从唇边留下,流进衣襟,晃得他喉咙一干。他从圈椅上站起,也好像喝醉酒似的脚步不稳。他猜不透这蔺出尘到底是无心的还是有心的——无论是刚才那个动作,还是那关于“fēng_liú”的暗示。
但不管怎样,他都不可能再云淡风轻地靠在圈椅上了,也不可能兑现那个“只是吃顿饭”的承诺了。
肖承祚接过蔺出尘手里的剑,扔在地上,捧着他的脸,四目相对。目光纠缠着,像一团乱线,解不开,断不了。
蔺出尘忘记了呼吸,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双眼睛。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怎样期望的了,他害怕就这样随波逐流,却又在心底里渴求着放纵。
“臣……”他开了个头,却不知怎么接下去。
肖承祚根本不会给他机会接下去,就在他开口的一瞬间,捉住了那双唇,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堵回了嘴里。
蔺出尘无力抗拒那缠绵的深情的吻。他此刻就像一个溃兵,任由唇舌一寸寸被攻占,在肖承祚面前,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你还要回禁军苑吗?”肖承祚这样问道,声音沙哑。
蔺出尘的酒早醒了大半,他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垂下头不说话。
肖承祚无奈地一笑,他发现到头来急色的还是自己。破罐破摔,他把蔺出尘打横抱起,“就算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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