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语冰是如此认定他的,他也不介意当他的上进动力。他摸乱语冰的银白长发,「放心,我变成人类以後一定回来接你。」
夏天绿郁的林野,对上冬季泛紫的冰晶。
绿眸对紫眸,互相把对方拉进回忆漩涡里头。
发色、眸色、性格再怎样不相似。那一模一样的脸孔,那体内流动的,仍是同一块铁石的双生,他即使忘了所有,也不会忘了语冰。
同样,他们一同把祁澜捧上名匠的荣耀,怎会忘记得了……
那年,祁澜十七。
整个世界似乎就只剩下疯子与两柄剑,与那一点不渺少的yù_wàng。
他们无疑是祁澜全身上下唯一有价值的东西,没错,那时候祁澜比乞丐还更卑贱,两柄剑比一个人更具价值。
祁澜把他们打出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是恨。
无止无尽的、他体内那把火几乎要把他烧成灰炉,却是永远没有扑灭的一天。
祁澜这把火再烧上脑袋,肯定就是整个坏透透了。他恨,每日每刻每分都恨,都记著祁家的人把他毒打,他们的丑陋嘴脸。
他想要报复,想以这双差点被打断的手,证明自己的能耐,他要堂堂正正、风风光光地回祁家铸剑场,谁把他赶走,他就要谁感恩载德地奉承他回去。
只要能挺胸直背地踏回祁家剑场,他赔上性命都甘愿。只要能让这压抑在心胸折腾的怨恨抒发,他就是拚了命也要吐气扬眉。
他想要报复,他没日没夜想得快疯了,每每想到的时候都迫得大叫。
胸口那道火把他迫急、迫狂,再不把权位拿到手,他就要急疯了。
那年,他只顾著筹够贿金去贿赂皇军,打通门路准他去面圣,好让他以夏虫语剑得名匠之名。
守门的皇军贪不够,皇军的纪律越严明,那如吸血侄般的存在越精明。
祁澜没财没权,做最下贱的苦工,真等不及的时候他就去抢、去偷、去乞、去求。
总是永远都不够,皇军这天叫你给五百钧,明天立即转为一千钧,那是个填不满的坑,坑内没水,把铜板丢下去不会有半点声音。
那曾让他挫折的、让他受辱的,祁澜都咬紧牙关熬过去,他从没怀疑过自己的能耐,他也一定要相信,夏虫与语冰面圣之时就是他该得的荣誉来临之时。不然他撑不下去。
那双所有铸剑师都该引以为傲、加以保护的双手,担过的苦超乎常人所想像,他像转了一个人般不言不语,只顾埋头苦做,然後一次又一次被皇军打退。
反覆的过程痛苦而长久到祁澜很怀疑自己是否一辈子都要如此过下去。
他少话得像个哑巴,想起以往难以承受的回忆,就拿一双蓄满怨恨的眼来瞪著夏虫与语冰。
他不哭,只有在梦见那双并肩坐在剑胚架上的背影时,会露出似哭非哭的表情。他恨这世上所有生物,最恨的却是剑,可笑的是他们却是他唯一财产。
除了初见语冰与夏虫出现的那天,那抹无奈的苦笑,他再没笑过。
语冰知道,那抹笑是涩的,是无法摆脱他们的哀恸、是终於认命。
夏也怨,怨他把他们当成争名逐利的工具、怨他毫不掩饰恨的眼睛、怨他卑躬屈膝的窝囊、怨他无情无泪的把他们困著。
他不要这样的主子,那时夏的心愿,就是把祁澜那双最讨他厌的眼珠挖出来。
***
皇军不可随便放人进宫,更绝不受贿。
但受贿的,也不会放人进宫。这种人最是卑劣。
那天似乎和之前重覆的过程没有分别,有分别的不过是他诚惶诚恐地把凑足的钱捧著去,但皇军们拿出来教训他的用具,不再是拳打脚踢。
他们把贿金牢牢当当地收妥,然後亮出了棍子,就是官府所用以惩治迫供的长棍。
那是最为偏僻,只供进贡使者使用的东南门,门扇就在他身後大开著,他却只能向反方向逃跑。
那两名以玩弄他为乐的皇军,没打算轻易放过他,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地把他给抓住,然後按压在地上,以碎布拚凑而成的簿衣,给他们拉高过头去绑住挣不停的双手。
他只能愤怒地嘶叫、疯狂地挣扎,尽管那副躯壳内连一丝力量也没有。
贴在滚烫的石地上,顶著炽热的炼阳,祁澜永远不会忘记石地的浮焦味。
在获得最高剑师之名前,他不许自己被打死在这儿。
那两名皇军说了好长一串,什麽乱闯皇宫的刑法、什麽私下贿赂皇军,他听不进去。疼痛开始降临,打的第一下已教他咬破了舌头。
要忍下呻吟根本是不可能,只因唇已咬得破烂。他不觉得自己可怜、也不觉凄凉。
他只是恨、只是不甘心,他没看任何方向,只死盯著百步之远的肆堇大殿,比起数不尽的苦日子,那大殿现在就像他面前般近。那个拚死攀上的地方。
背上一下又一下的重撃,让身躯不能自控地抖动,像只毫无尊严在蠕动的虫。
他连骨头都是烫的,浑身无处不烫、无处不痛,如被火焚。
「啊啊!嘎呀呀………啊──!」白皙的背,很快,怖满了一条又一条的红痕,两指粗大。
反覆打上的地方更痛,似敲碎了骨头。
「嗄、嗄……啊──」
高温与极痛的煎熬之下,祁澜开始神智迷离,陷入昏迷。
皇军听他的呻吟越来越微弱,想出了新招数。
他们把棍子抛走,换成缨枪去割开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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