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点抽打着屋顶上的瓦片,长街上雨花水溅,迷蒙一片。
“我娘也真是的,整日里寻死觅活,非得逼我把米娅儿送走才肯罢休。”
岑六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闷闷不乐道。
“那你是怎么应对的?”
郑元郎的语气明显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我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她完全不吃这一套,昨天更是闹起了绝食,动静太大,把族里的三姑六婆们都招来了。她们挨个挨个把我臭骂了一顿,差点没把我给逼疯了。”
岑六郎心有余悸的呼出一口气,“更离谱的是,有人说我这么干,很对不起贺家的十七娘。”
然后他不过是随口问了句这人是谁,就又被痛批了一番。
再然后他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这素未谋面,从未听说的贺十七娘,居然在和他娘议亲了?
呸呸呸,是和他议亲了。
“哈哈,这可真精彩啊。”
郑元郎没想到竟有这样的转折,顿时乐得合不拢嘴,兴致勃勃的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躲出来了。”
岑六郎狐疑的瞥了他一眼,“我怎么觉着,你好像挺开心的?”
“没有。”
郑元郎立刻正襟危坐,表情严肃,“我只是在关心你。”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半晌不语的凌准忽然开口,“若坚持和母亲作对,是为大不孝;牺牲掉那个胡姬,又于心不忍;还有那贺家娘子的亲事,又该如何处理?”
“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了。”
岑六郎叹息一声。
他的阿娘,还有米娅儿,他一个都不想伤害,都想让她们好好的。
而那贺家娘子被卷进来,实属无辜。
若因为他的私事,就害她被人指摘和嚼舌根,他也会过意不去的。
“那你想娶她吗?”
凌准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如果她真是我阿娘相中的,那我只能娶了。”
岑六郎无奈的答。
他虽是偶尔有些叛逆,逮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和自家阿娘顶撞怄气,但他也晓得阿娘看人的眼光是很毒的,断不会挑个不妥当的媳妇进来。
至于米娅儿,尽管他很喜欢她,却从未想过娶她为妻。
纳个胡姬为奴为妾,是雅事。
但娶来作正妻,就太匪夷所思了。
诚然岑家是商户,在这方面不是很重视女方的门第,但怎么也会挑个家境殷实,能说会道,且有生意头脑的。
况且他本身就不是个聪明圆滑的,想要继承家业,做大做强,就更需要这样的贤内助来搭一把手。
而米娅儿除了会跳舞和伺候人,什么都做不了,连账册都不会看。
如果贺家娘子是个宽厚的,能让他把米娅儿也留在房中,是最好的。
但非要二选一的话,那他只能把米娅儿送走了。
“没想到,你这傻小子也有这么现实的一面。”
郑元郎倒吸一口凉气。
在被美色冲昏头时,他可以神魂颠倒,忘形失态;但一涉及到切身利益,就果断无情的做出了选择。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商人重利吧。对了,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岑六郎又倒上一杯酒,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再怎么谈笑无忌,他也记得对方是从荥阳郑氏里出来的世家子弟,见识眼界自是和他有着天壤之别,多半是听不得这类铜臭味满满的市侩理论。
“你说什么蠢话呢?”
郑元郎不以为意的笑笑,“我不过是旁支的旁支,庶子的庶子,一样得为了生计和前途操心,若一事无成,迟早会被家族给抛弃的。所以,我没你想象的那么清高。”
“六郎,不如把那胡姬卖与我?”
凌准则抬起头来,自嘲的一笑,“有个人跟我说过,这胡姬迟早会被转手卖出的,我还不信,说你定会善待于她。”
结果,还是被那个人料中了。
“你说的那人,是谁啊?”
岑六郎愣道。
“莫非是那个貌美的小娘子?”
郑元郎却很快听出了端倪,恨铁不成钢的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道:“我都提醒过你,她可不是咱们能招惹得起的。你怎么就不听劝,私底下还和她来往呢?”
“嘶……”
他的言语,重重的刺激到了凌准的心伤。而他的手掌,又准确的拍中了凌准的肉伤,真可谓是双管齐下,效果显著。
“呀,你怎么这么娇弱,一拍就冒血了……”
郑元郎震惊的收回手,看着他肩头慢慢渗出血珠来,将肩周的衣衫染红。
“不关你的事。”
凌准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继续对岑六郎道,“怎么样,你想好了吗?”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岑六郎只呆了一会儿,面上的表情就转为狂喜——这的确是最好的法子。
凌家的人他接触过几次。
凌父是个开明大度的,凌端是个活泼周到的,把米娅儿寄居在那里,自己是最放心不过的,且一有空就可以过去看她。
至于凌准那边,就更不用担心了。
这厮在某方面是个冷淡的性子,对着邻居家丰腴勾人,秋波频送的小娘子都能视若无睹,更不会对自家的米娅儿伸出魔爪。
“那你有时间就把她送过来,权当是给我妹子添个玩伴好了。”
凌准看出了他的意思,当即拍板发话道。
“我下午就送!”
岑六郎大喜过望,随后殷勤的凑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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