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几许,轩窗透银光。
许含章埋头在正厅里寻了半晌,也没能找到那盏被宋岩摸过的油灯,又因崔异还在自己的床上躺着,不好进卧房里去取蜡烛,只得无奈的放弃了掌灯的打算,转而把门窗都打开,借着月色来照明。
兴许是月光太过皎洁的缘故,屋子里显得极为干净,丝毫看不出曾有尸体和血污存留过的痕迹。
唯一能证明当晚所发生过的一切的,大概只有墙角的那个食盒了。
“咦?”
许含章打开盖子,愕然发现里头剩余的饭菜已被人扫荡一空。
是谁?
答案简直是呼之欲出——除了他,还能有谁?
可惜他粗心了点,竟没记起帮她把碗也顺便给洗了。
真是个不会过日子的。
许含章失笑着叹息了一声,将食盒放回原处。
“大晚上的,你叹什么气呢?”
屋外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伴随着亲切爽朗的笑声,给屋内平添了几分热闹的气息。
走在最前面的人,是郑元郎。
他就像是一块活动自如的砖,但凡哪儿需要,就往哪儿搬。
譬如此时,他便依崔异的意思给凌准传了信,又将凌准带了过来,并卖力的活络着场间的气氛。
“哈哈,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别顾着叹气了,赶紧说出来,看我能不能给你拿个主意。”
“呀,你的发髻是歪的,好像鸡窝!”
“我开玩笑的,顶多是像个鸟窝……”
“十一郎,你也快说话啊,别木木呆呆的,跟个傻鹅似的!”
“你这一身黑不溜秋的装束看着比白天好多了,果然男要俏,一身皂啊。”
“但脸也一样黑就不太妙了,晚上要是忘了点灯,就找不见你的人了。”
即便一时没有人搭腔,他也能自顾自的说得唾沫横飞,好不热闹。
这也是一种本事。
“十一,你累不累?”
片刻后,许含章笑盈盈的将视线从郑元郎身上收回,看着凌准,问道。
“不累。”
凌准本想说累的,毕竟他一夜连着一天都没有好生休息过了,就算是个铁打的也有些吃不消,但话到嘴边,又担心她会很关心的说‘既然你累了就赶紧回去休息吧好走不送’,于是就机智的改了口,并挺直了背脊,以表示自己的状态很好。
“我倒是很累了。”
许含章心里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老实道:“不过有些事没解决好,那再怎么累,躺下了也仍是睡不着。”
说着若有所思的瞧了眼郑元郎,想着他方才说的话,“兴许,你真的能帮我出个主意。”
这就是不用避讳他的意思了。
“这方面,我还真没有什么经验。”
郑元郎早就猜到了她的心事,闻言只是摆手,“我从来就没有欠过哪个男人的人情,自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还。若是欠了女人的,那大可以用银钱,或是用我的身体……咳咳,我的情意来填。实在是欠得多了,就索性把她收房呗。可这一套,在你的事情上,明显是行不通的。”
银钱,崔异是不稀罕的。
至于身体……
她一瞧就不是像是‘英勇捐躯’的人。
而情意,那更是想都别想了,收房也是同理。
“一般到了这个境地,只能拿命来表示诚意了。”
就算她舍得,但崔异又怎么舍得呢?
所以,这件事最终就避无可避的走进了一条死胡同,无法转圜。
“要不这样?反正一切都是他上赶着的,又不是你逼他的,你就心安理得的过日子吧,用不着考虑其他的事。”
郑元郎嬉皮笑脸的道。
世间有很多人都是如此——只要欠得越多,感激之情便越浅,心里还会有一个莫名其妙的疙瘩,且会下意识的疏远对自己有恩的那人。
“这样做,虽是有点不厚道,但也说得过去。”
郑元郎越说越觉得妙,“况且,他应该是不会怪你的,你也不用担心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尽管提起裤子走人就是。”
“照你说的,我好像是个糟蹋了良家妇女的登徒子。”
而且是把人肚子弄大了,还不想负责的那种。
许含章没好气的想道。
“看你长得挺清新的,怎么思想却这般恶俗?”
郑元郎板着脸斥道。
“等等,我有一个主意。”
凌准忽然皱起眉,打断了二人的谈话,犹豫道:“就是……不知可不可行。”
“什么主意?先说来听听。”
郑元郎立刻转起头来,目光炯炯的望着他。
“十一,快说吧。”
许含章也打起了精神,满怀期盼的望着他。
“用得着这样一唱一和的么?”
凌准不由想起了之前在粥铺时,这二人也是如此配合的,显得很有默契,丝毫不像是刚认识的样子。
于是他心中忍不住的泛酸。
明知不合时宜,却还是没能忍住。
“用不着。”
郑元郎白了他一眼,极想恶狠狠的挖苦他几句的。但碍于许含章在面前,再怎么也得给好友保留几分‘男人的尊严’,于是便咬咬牙,转而催促道:“有话快说,少卖关子了。”
“就是就是。”
许含章一无所觉,只积极的、默契的附和道。
“……”
凌准很是心塞。
某些方面,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迟钝。
就像在周府时,她刚醒来就无意识的将崔异的手抓得更紧了些,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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