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突然又笑了,是一种释然,是一种无奈,是一生求而不得的遗憾,是一生悔不当初的痛苦,“朕一生……都从未……得到你……”
云晗昱觉得脸颊被蹭湿了,男人一生刚毅且固执,但此刻顺着眼角留下的,那湿漉漉的两行泪痕,却昭示着这个戎马一生的男人的脆弱与无奈。他用近乎哀鸣和放弃的语气,说出了最后的一句话。
“恨……也好,恨我……就不会……忘了我……”
武孝帝溘然长逝。苍鹰终坠地,英雄终将息。
老太监嘶哑的声音响起,“先帝,驾崩。”
云晗昱忍了很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
那份说不清道不明,难以启齿的感情,到了这一世中,就变成了那种不寒而栗的身体反应。只有在当他面对陈博涉的时候,这种感觉才会格外敏感起来,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陈博涉会是武孝帝的转世。
但在两年间的相处之中,云霁又渐渐地不敢确定了。
陈博涉的性子更为耿直,也更为体贴。他攥了攥那块沾湿了的帕子。
从今日的一番谈话看来,陈博涉颇有见解,也颇有头脑,治军严明,礼贤下士,赏罚有度。虽然总是迁就他有些失了公允,但平日里还是公私分明,下属们也颇为称赞。
这样的一个年轻人,会是当年的武孝帝吗?
如果不是的话……云霁为自己几次三番的唐突而自责了起来。
他想逃避,想躲闪,想伪装,想将上一世爱恨情仇加诸在这个年轻人身上。但这个年轻人不是当年的那个男人,就算是,也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陈博涉只是个年轻将军而已。他只存在于这一世,只存在于当下的时刻,只是这个人,而不是其他人的转世或者替身。
这么想着的时候,云霁便有些释然了。他用那块湿了的帕子擦了擦脸,水顺着脸颊流到了脖子,最后浸透了衣襟。
陈博涉不是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啊……
那个囚禁了他一生的男人,已经死了啊。*和灵魂都不复存在了,灰飞烟灭了,变成了一培土,一缕风,变成了天上的星星,闪烁又寂灭了。
那个男人已经死了,不在了……只有他还活着着,背负着前世的记忆与罪恶活着,背负着他们云家半族冤死的人命活着,背负着对那个男人从未说出口的话而活着,背负着那段畸形的、苛求的、束缚着的、不正常的感情而活着。
在这个世上,兀自被时光遗忘了的,只有他一个人。
*
将军的屋子起了大火,还是跟季先生谈话的时候火燃起来的,这件事还真是有意思。
刘仁和孙易交头接耳。
“将军说是他不小心,但实际上是包庇季云的罪责吧。”刘仁朝正在发言的云霁瞟了一眼,低声对孙易说。
“怕是起了争执,意见不合吧。”孙易猜测,“听说昨天是将军叫季云去府上议事,说着说着便打翻了烛台,还烧了将军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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