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更天。
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刻。
一条黑影蹿出东偏殿,在沿途三步一盏宫灯的引照下,以灵巧矫健的身姿,熟门熟路的逼近正殿帝王寝宫,来人不曾蒙面,一双炯亮的眼瞳,直直盯着前方气派恢宏的殿门,她连翻几个跟头,避开值守的大内侍卫,很快便到达了殿门前。
若想进去,除了此门再无路可走,而此处的侍卫,亦是避无可避的。
是以,来人迟疑须臾,硬着头皮近前,抱拳一揖,低声道:“在下孟长歌,请二位兄弟行个方便放我进去,可好?”
“孟大人请!”岂料,侍卫见到她,脸上并无任何惊异之色,竟恭谨的回以一礼,侧身让开路来。
长歌没来由的蹙眉,她脑中灵光一闪,倏尔道:“你等知道我会来?”
“上头传令下来,今夜孟长歌若来此,无须阻拦通报,放行即可。”侍卫如实答道,末了又补充一句,“不过这个时辰,皇上早已安置。”
长歌听之,轻啐了一口,这是尹简的命令么?他算准了她会来?所以她这一路才能这么轻易的避开守卫?也对啊,若非提前有安排,堂堂天子寝宫,警戒怎会如此松懈?怕是连半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的!
可这种被洞悉的感觉令人超郁闷,且有种被人当猴子耍的窘迫感,长歌按了按烫烧的腹部,心道小爷凭什么如你愿?小爷若进去了,你还以为小爷放不下你呢!
这么一想,她转身抬脚就走。
谁知,背后侍卫的声音,紧随而至,“原来孟大人竟是如此无情无义之徒,枉费皇上舍已相救,竟连谢恩一句也不曾有。”
长歌足下一顿,缓缓回身,侍卫讽刺的眼神,明晃晃的剜在她心上,她苦笑一声,朝前迈出步子,经过侍卫身边时,她嗓音飘忽低沉的抛下一句,“我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连我自己也无法想象。
”
语罢,她迈进殿门,身后侍卫怔忡。
来过一次,总算还能记得路,长歌不再像贼似的偷偷摸摸,她大大方方的绕过外殿,走进内殿。
内殿又分外室和内室,他的龙床,自是在内室之中。
值夜的宫女太监,乍见到长歌,亦无惊色,只朝她默不作声的行礼,任她如入无人之境,过树穿花般,踏入了内室。
透过明黄色的龙帐,隐约可见床上安睡的人影,不过三四步的距离,长歌的双脚,却像是黏在了地上般,再也迈不动。
宫人自发退往外室,高半山晃过来,意味深长的盯着长歌看了须臾,然后重重一拱手,无声的用口型说了句,“孟大人,拜托了!”
长歌像是木桩子似的杵在原地,她大脑有些空白,无措、紧张、无奈、惶恐,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令她无所适从。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对于他们彼此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不该相爱的两个人,命运偏偏安排他们剪不断理还乱,事情总是朝着未知的,无法掌控的方向而行,她很迷茫……
室中一灯如豆,静谧无声。
只有粗浅不一的呼吸声,在无形中悄悄缠绕。
长歌呆站了一刻多钟,直到双腿发麻,她才从挣扎的情感中回过神来,她想,她半夜从床上爬起偷来这里的目的,不过是想看看他的膝盖伤到何种程度,她承认她心中确实放不下他,尤其在听到他跪了半日后,那么她既然来了,便不能空手而回,趁他熟睡,她起码得看一眼再走。
说服了自己后,长歌轻缓的挪动双脚,她没有做贼的无耻,但有做贼的本事,悄无声息的靠近龙床后,她小心翼翼的掀起龙帐,只见绣着两条金龙的被子下面,男人端正平躺,俊颜清瘦,双目闭阖。
长歌直勾勾的盯着尹简,心悸难平,眸中似江河蔓延,水雾盈目。
尹简睡得深沉,一动不动。
长歌放下龙帐,立在床畔,她低头揉了揉鼻子,俯身去揭龙被,可是揭开一角后,她犯了愁,尹简穿着中衣绸裤呢,她该怎么查看他的腿?难道脱了他的裤子么?眼皮突然一跳,她脑中竟罔顾羞耻的浮起了他不着寸缕的男性身体,包括每一部位,她竟记得那么深,那一夜他们鱼水之欢的场景,就好似刚刚发生过的般,铭刻在了她的记忆里……
她,未嫁之身,竟已非处子,竟做了他的女人……
可是,他的女人,并非只有她一个,她只是其中之一罢了,这半月之余,他每夜都在和别的女人做着对她做过的同样事情……
尹简,尹简……
她默念着他的名字,心口疼痛的厉害,她知道是她太绝情,是她逼他,亲手将他推给了别人,可她亦知,即便她不曾这么做,即便他对她们没感情,但他是天子,他身上背负着责任,他不可能不临幸她们,再反过来说,男人都是fēng_liú的,如孟萧岑一个王爷,府中都有姬妾十数人,更何况他贵为天子呢?
这些时日下来,长歌的心,已从初时的崩溃,变为了后来的麻木,她无力改变,就只能选择遗忘,她想不再爱他,不再在乎他,可今日,他为她做的事,偏偏又感动了她,令她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拳头握紧松开再握紧,如此反复几次后,她终于深呼吸,决定挽起他的裤腿来达到目的,她发誓,她只是看一眼就走,只是想让她自己能够心安理得些,只是……不想欠他的。
虽然,他欠她的太多,偿还这么一次半次根本不算什么,可她……算了,她自嘲的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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