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了大厅,见着了俞汝霖。
哪怕休息日,哪怕在家里,俞汝霖也穿得一丝不苟,衬衫的扣子一路扣到最上一个,发胶将每一缕头发牢牢固定。他正在餐桌前吃早餐看报纸。
俞适野拣了对面的位置坐下。
长长的餐桌一如谈判桌,桌首坐着俞汝霖,桌尾坐着俞适野。
俞适野率先开口:“找我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俞汝霖收起报纸,报纸抖出一阵簌簌声响,像一串刀片被串成了辣椒串,再彼此碰撞后产生的声音。
“你最近在搞分散式养老公寓?”俞汝霖说,“这东西不赚钱,收了吧。”
俞适野蓦地笑了。
不意外,真的不意外。
是俞汝霖认为重要的,会找他来说的话题。
只是他心底总有一些微弱的期待,期待俞汝霖会说的是别的事情,比如他妈妈的事情。
就像濒死的人,死撑着吊一口气,盼望在苟延残喘的最后,还能吃到那心心念念的灵丹妙药。
可惜世上总多是沉疴难起,难得有妙手回春。
自菱格窗户s,he入的光一道接连一道,轻柔地垂下来,冷漠地垂下来,重重遮拦在父与子间。
***
温别玉再次从梦中被吵醒,是因为手机传来了提示音。
他皱着眉,睡意昏然地朝屏幕上看了一眼,下一瞬既睁大眼睛。
赵景修发来消息,消息中说……
等温别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驱着自己的车子,一路开到了俞汝霖的别墅前。他匆匆洗了把脸,随便套了身衣服,早饭没有吃,仪容没有整,就这样呆在别墅的大铁门前,被保安拦下来询问:
“有预约吗?”
没有预约。
温别玉双手紧扣方向盘,于长长屏息之后,重重松气。
他的嘴角微微挑起来,挑出一个略带自嘲的弧度。
虽然时隔九年,但每一次来这里,好像都挺狼狈的。
再狼狈,也要进去。
温别玉的手摸向手机,打算给俞适野打电话的同时,一辆红色法拉利缓缓驶到旁边,车窗降下,许音华微带诧异的脸出现在车中。
“……小玉?”
温别玉同样意外,还没进门,他要找的人就出现在眼前。
没等他说话,许音华已经冲保安说:“开门,这是适野的爱人。”
保安连忙答应,闭合的铁栏杆敞开,温别玉的车子和许音华的车子先后驶入花园,接着,温别玉下了车,看向同样自车中下来的女人。
“夫人。”
许音华的脚步轻轻一顿。
她侧头对温别玉说:“你要找汝霖的话,他现在应该正在吃早餐,吃完之后,会有十五分钟的时间见你。”
温别玉:“我是来找您的。”
听了这句,许音华似乎也不意外。
她足尖一旋,贴在小腿的鱼尾裙掀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又驯服地贴在那双笔挺的腿上。她穿着一双高跟鞋,那高高的鞋跟让她像战士一样直面温别玉,问:“什么事?”
“是和俞适野有关的事情。”温别玉对着许音华,一字一句问,“既然滕宣是您的情人,当事情曝到网上的时候,为什么要俞适野替您背?”
这是温别玉刚才从赵景修处得到的消息。
真正被拍到自滕宣酒店房间里出来的,是许音华。
和滕宣有关系的,是许音华。
最开始在网上被人质疑的,还是许音华。
但非常快的时间里,有幕后的手c,ao纵舆论,直接将俞适野扯了出来,作为一个替罪羊承担了所有指向许音华的猜疑与指责,供人品评和议论。
许音华缄默片刻,勾出一抹冷笑。
“是我做的我不否认,不是我做的我也不承认。在网上c,ao纵舆论的不是我。这一点,你虽然不知道,但小野知道……”
这个回答打乱了温别玉的步骤。
他先是错愕,错愕之后瞬间弄明白这中间的利益关系,反应过来,失声道:“你是说这些都是俞适野的爸爸做的,是他c,ao纵舆论,掩盖了真相——”
许音华淡淡道:“冤有头,债有主,谁做的事情你找谁去。”
她似乎不太想在这里花费太多的时间,说完了这句话,就转过身,准备离开。
但背后的声音并没有停。在很短的时间里,又一个问题掷向了她。
“……事情不是您做的,但您默认了。您觉得,让俞适野替您背锅,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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