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准确的说,这些事情是奶奶告诉我的。”温别玉小小纠正。
“那是我挺小时候的一件事情。有一天夜里,我睡不着,半夜爬起来找奶奶,看见奶奶对着爷爷的照片哭……”
幽黑的走廊尽头,有扇点亮的门,推开虚掩的房门,年幼的俞适野看见落泪的奶奶。
那时的奶奶也不年轻了,皱纹爬上她的面庞,银丝杂入她的黑发,她佝偻着肩,背对俞适野,明明哭得厉害,却不怎么管自己,而是很宝贝地护着手里的照片,不让一点泪水沾s-hi照片。
他迷惑地叫了奶奶一声。
奶奶惊醒了,匆匆擦干了眼泪,回头问他怎么半夜爬起来了,接着又像往常一样,吓唬他不好好睡觉的话,就会被可怕的魔鬼拔去牙齿。
那时他什么也不懂,被奶奶一吓,就捂着嘴巴,乖乖跑回房间睡觉。
散落在时间的印记,被俞适野一一说出来。
温别玉的神色随之变幻,小时候好骗的俞适野让他嘴角添了一分笑意,但笑意很快如同黄蝶一般,消失在肃杀而满是焦黄落叶的深秋中。
他的心沉甸甸的。
“从那一天开始……”俞适野和温别玉说,他的语气很缥缈,虚浮在半空中,似乎在谈论什么遥不可及的事情,“我就再也没有看见奶奶抱着照片哭了。爷爷走的时候,奶奶还很年轻,虽然带着五个孩子,但依然有改嫁的机会,她没有这么做,她很辛苦地把孩子拉扯上,将他们一个一个送去上学,培养成人……最后用一生怀念爷爷……”
“我什么都能理解,别玉,我什么都能理解。”
“可我就是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这时候,俞适野的语气忽然又强硬执拗起来,就像是个抱着自己怀中的糖不肯撒手的小孩子,他和大人闹了别扭,站在原地,想要等着大人回头来哄自己。
但这一次,和过去都不一样。
他们走了,越走越远,虽然中途频频回头,冲俞适野挥手,微笑,但他们始终没有停下离去的脚步,直到去了再也回不来的远方。
温别玉眼眶微微发热。
他想起了自己的爷爷。
两人沉默下去,俞适野不再说话,他闭起眼睛,遮去自己的无助。
开车的温别玉瞅着空,看了眼俞适野,靠坐着的人面色苍白,神思疲倦,眼珠却在薄薄的眼皮下飞速颤动,哪怕休息,也无法安稳。
温别玉不觉加快了车子的速度,快速地开完了最后一段距离,直至目的地前。
不知什么时候,车子停了,他被人轻轻推了下,温别玉关切的声音响起来:
“我们到了。”
俞适野重新睁开眼睛,睁眼的刹那,他突兀看见了那栋房子。
温别玉爷爷的房子。
被他关在记忆中的,血色的房屋破笼而出——
俞适野心跳陡然加速,全身过电似的麻痹之后,冰凉凉的触感侵袭了他,那是遍布全身的冷汗。
他一晃神的时间里,温别玉已经过来了,将他带出车子,走向前方的屋子。
“小野,你看着有点累,待会进屋了喝点水,先睡一觉吧……”
他们向着房子走去,越来越近,尘封着的东西也在挣扎,剧烈的,狂怒的,用尽全力在他心头挣扎着,每一下,都带出一阵沉闷的钝痛。
俞适野的脚步几乎迈不出去。
他的停顿引来了温别玉疑惑的眼神。
也是这个时候,俞适野陡然记起,这间房子除了藏有那件事的记忆之外,还藏着更多自己和温别玉共同的美好回忆。
如果我在这里表现出抗拒,那么别玉肯定会知道……他肯定就猜到了……
俞适野的脚步迟滞着。
无论向前还是后退,对他都是艰难。
他如同行走在平衡木上,向左要摔落,向右也要摔落,他只能维持着自己僵硬的步履继续向前——可前方依然不是生存之地。
那是一个能将他吞没的巢x,ue。
可是太迟了,他们已经跨过了最后距离,温别玉掏出钥匙,c-h-a入锁眼。
咔嚓一声。
俞适野无力地闭上眼睛。
闭合的眼睛阻拦不了任何东西。
记忆猖獗地活跃,y-in影潜藏在流洒出来的光明之中,扑了他满身满脸。
“小野,要先洗个澡吗?你之前的衣服留在这里……或者,还是先休息?”
俞适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了一声。
他的全部j-i,ng神和力量都用在抵抗这份记忆上,只本能地,亦步亦趋跟随着温别玉,被温别玉一路带进了房间,又来到床铺上。
房间的门虚掩了。
好像即将破碎的栅栏多加了一层松垮的阻拦,明知心理安慰多于实际作用,俞适野还是感觉紧绷到即将断裂的心弦松了松,濒死的病人又被吹入了□□气,得以再苟延残喘些许时间。
俞适野感觉好了不少,他不再不受控制地出冷汗,而有更多j-i,ng神去注意别的了,他感觉到一杯温热的水塞入自己的掌心。
借着熨帖的温度,他鼓起勇气,抬抬眼睛,将目光从纹路扭曲的木地板上挪到温别玉脸上,他望着温别玉,不知道是不是不慎流露了些许脆弱,温别玉的手伸过来了,很安抚地碰了俞适野一下,对俞适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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